男人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浓厚的烟圈，目光，最终落在了不远处，那座刚刚有了雏形的砖窑上。
办公室里，郑苏月正和周秦他们商量着如何使用这笔资金。
一个在工地上干活的年轻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慌。
“不……不好了！郑总监，周大哥！”
“工地上……工地上来了一帮人！开着好几辆大奔！凶得很！”
周秦和郑苏月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心，同时向下一沉。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砖窑工地上，喧闹的人声渐渐平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群不速之客吸引。
那几辆黑得发亮的奔驰车，像几头匍匐的怪兽，停在黄土地上，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穿着黑西装的保镖，面无表情地散布在四周，隔绝了所有好奇的视线，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威慑。
陆豪站在车旁，慢条斯理地抽着雪茄，仿佛在欣赏自己的领地。
他根本没把周围那些穿着破旧的村民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这些人，跟工地上那些砖石土坯，没什么区别。
郑苏月、周秦和韩武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周秦的瞳孔猛地一缩，手下意识地就攥成了拳头。
是照片上的那个人！
陆豪！
他来了！
郑苏月伸手，轻轻按住了周秦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冲动。
她迎着陆豪那审视的目光，平静地走了过去。
“几位老板，来我们石古村，是有什么事吗？”
她的声音清脆，打破了现场诡异的安静。
陆豪这才正眼看了她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
他没想到，这个穷山沟里，居然有这样一个气质出众的女人。
不过，也仅仅是意外而已。
他掐灭了雪茄，随手扔在地上，用昂贵的皮鞋尖碾了碾。
“你就是这里的负责人？”他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确认。
“我是石古村的扶贫项目总监，郑苏月。”
“郑苏月？”陆豪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脸上露出一个让人很不舒服的笑容，“好名字。”
他没有再理会郑苏月，而是转头，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那片连绵的西山。
“开个价吧。”
他张狂地伸出三根手指。
“这片山，连同你们这个破村子，我全要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所有村民的耳边轰然炸响。
什么？
要买下整座山，整个村子？
村民们都懵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周秦的火气，“噌”地一下就顶到了脑门，要不是郑苏月死死拉着他，他已经冲上去了。
郑苏月面色不变，只是淡淡地开口：“这位老板，你可能不了解情况。这座山，这片土地，是我们石古村几百口人世代生活的地方，它是我们的家，不是可以买卖的商品。”
“家？”陆豪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
“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也配叫家？”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簿和一支金色的钢笔，在引擎盖上“刷刷”地写下了一串数字，然后撕下来，夹在指间，对着村民们晃了晃。
“一百万！”
“我给你们一百万！你们全村，一家能分到多少？一万？两万？”
“有了这笔钱，你们可以去县城，去市里买房子，过上城里人的好日子！再也不用守着这穷山沟受罪！”
“怎么样？这个价钱，够你们重新安个家了吧？”
一百万！
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砸进人群。
村民们彻底炸开了锅。
在这个人均月收入不到一百块的年代，一百万，是一个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一户分一两万？
那简直是天降横财！
一些村民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人群中，开始出现了窃窃私语。
“一百万……我的天，这么多钱……”
“要是真能分到一万块，这辈子都值了……”
“是啊，在城里买个小房子都够了，谁还愿意待在这山沟里啊……”
陆豪满意地看着人群的反应，他太懂人性了。
在绝对的金钱面前，什么故土，什么家园，都是狗屁。
他要的，就是用钱，砸开这个村子的缺口，让他们自己从内部分崩离析。
“郑总监，你看，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陆豪的目光，重新落回郑苏夜的脸上，带着一丝戏谑，“你一个人，总不能挡着全村人发财吧？”
郑苏月感受到了身后人群的骚动，她知道，陆豪这一招，精准地打在了村民们的软肋上。
她没有回头，只是往前站了一步。
“一百万，确实很多。”
她的话，让陆豪嘴角的笑意更浓，也让一些村民的心提了起来。
“但是，”郑苏月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提高，“我想问问大家，拿了这一两万块钱，然后呢？”
“我们离开这里，离开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去城里。我们能干什么？我们没文化，没技术，除了种地，什么都不会！这一两万块钱，能花多久？一年？两年？”
“等钱花光了，我们住哪里？吃什么？我们的孩子，又该怎么办？去街上要饭吗？”
她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在了那些被金钱冲昏了头脑的村民心上。
是啊，然后呢？
这个问题，他们没想过。
“留在这里，我们有地，有山，有这个刚刚建起来的砖窑！我们靠自己的双手，一年能挣一千，一万，甚至更多！我们能把孩子送去上学，能给老人看病，能堂堂正正地活着！”
郑苏月转过身，面对着所有的村民，她的眼神，扫过每一张或贪婪，或迷茫，或愤怒的脸。
“家，不是用钱能买到的！家是我们的根！根要是没了，人，就成了没魂的野鬼！”
人群，彻底安静了下来。
那些刚刚还蠢蠢欲动的村民，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周秦看着自己的媳妇，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扭转了局势，重新将人心凝聚起来，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
陆豪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眯起眼睛，重新审视着郑苏月。
这个女人，有点意思。
“给你脸，你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