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铺里的书分门别类摆放,杜玉书翻的这一堆都摆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就在杜玉书手边,她随手拿起一本翻看,起初并没在意细节。
看着看着她发现这是一本话本子。
话本子在书铺里也常见,若是有趣就多看两眼买回去,若是没趣顺手撂下也就罢了,偏偏杜玉书两三页翻过,忽然看见了一个名字。
杜玉淑。
……这跟她名字也太像了。杜玉书纳闷,她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于是把书又翻了几页,果不其然,她又看见了几个眼熟又不眼熟的名字,全是她那些同门师兄弟的名字,都改了一个字,而有的虽然名字完全不一样,但她看两眼大概能猜出来是谁。
老天爷!
她把书的封皮翻回来,一看书名:绝一剑氏密谈。
……
连师门名字都改了,绝一剑氏,听起来那么像要绝后呢。
杜玉书吃惊的表情太明显,越斐然问:“怎么了?”
“你看,我!”这书里头具体写了什么杜玉书还没上心,光顾着惊讶了,把书翻给越斐然看。越斐然接过去看了两眼,笑了。
杜玉书此时尚不知道她在笑什么,纳闷极了,“这编排我师门也就算了,怎么把我也写上了,我在师门里那就是耗子尾巴鸡屁股毛,怎么外头还有人知道我呢?”
“这就是你太低估自己了。”越斐然笑着说:“决一剑氏是中原鼎鼎有名的大派,门内长老跟浦都领主都说得上话,一举一动都为外界所关注。你别说是在里头当弟子,就算是在门口洗台阶,都会有人记住你的。”
“原来我师门有这么厉害?”杜玉书发觉自己果然是江湖经验太少,以前只知道决一剑氏是个难得的大门派,却对这些具体的事毫无概念!
“而且,最重要的是——”越斐然翻开其中一页递回给她,“你是决一剑氏门内唯一一个女弟子,就算同门关系水深火热,外界的人也免不了对你多有遐想。”
杜玉书没明白,但她看了两眼就明白了。
这书上说她是个雪肤花貌、婀娜娉婷的十七岁女子。
因为容貌出众,天资过人,不仅在门内受到所有师长的爱护,还跟师兄弟们爱得死去活来。
杜玉书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表面上她还没太大动静,但她心里已经有点想死了。
“伙计!你过来!”
她啪的一声把书合上。
书铺伙计看她俩好一会儿了,以为她终于要买书,一脸殷勤地过来了,“少侠可是看中了这本书?少侠好眼光!这是刚刚付梓的一批武林新谈里卖得最好的!您瞧瞧……”
“…我瞧瞧什么我瞧瞧!”
杜玉书啪的一声把书拍在伙计胸口,伙计手忙脚乱捧住了。
“这书谁写的?”
“嗳,您看,封皮上写着呢,兰、溪、天、客!”
伙计介绍得那叫一个与有荣焉。可见这书确实卖得好,让他都连带着赚了不少赏。
杜玉书朝天哈哈大笑三声。是那种想发疯但苦于疯不起来的笑声。她拍拍伙计的肩膀,“这破写书的人在哪儿?你带我过去见见他。”
原来是不仅要看书,还想一睹才子风采的风雅之人!伙计显然也经常接待这种要求,立刻笑眯眯伸出两根手指,“欸呀呀,您运气好,这兰溪天客习惯闭门着书,平时那都是见不到的!但今天新书发售,他正好就在!只要二两银子,就能和兰溪天客促膝长谈!”
杜玉书虽然觉得这是在抢钱,但由于这本书给她的冲击实在太大,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果断转身向越斐然要钱。
对方欣然给了。
伙计热情地引她入内,越斐然想要跟上时,伙计却伸手一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贵客,兰溪天客他喜静,二两银子是一个人的价,您要跟着去,得再加二两。”
越斐然笑了。她从翻到那本书开始,一直在笑,根本没停过,“没事,我在外边等着,顺便买两本书看看。你快去快回吧。”
杜玉书要疯了,“你给我等着!”
她拽着伙计就往里冲,也不知道这话是跟谁说的。
那兰溪天客正在书铺后头的小堂屋里奋笔疾书,隔着一道屏风。伙计敲过门以后把杜玉书领进去,先跟兰溪天客打了声招呼,然后嘱咐杜玉书不能越过那道屏风。
杜玉书满脑子跟这王八蛋算账的想法,但她冷静下来,观察了一下屏风后透出来的影子。她越看越觉得这兰溪天客是个女的。
“你就是写……那破书的兰溪天客?”
“什么叫那破书啊。”兰溪天客搁下笔,毫无愠意,语气甚至还很轻快,“您花钱买书,看得不痛快,想当面骂我几句没问题,但侮辱我和我的作品,那是另外的价钱。”
听声音,果然是个女人,还是个年轻女人。杜玉书气笑了,“我骂你一句多少钱?”
“不多!”女人的影子伸出三根手指,“三两银子!”
“比见你一面还贵?”
“非也非也,是比跟我促膝长谈,略贵。你在这里可以待半炷香的时间。”
说着,屏风后的女子把一炷香点上,升起细细袅袅的烟。
杜玉书冷着脸道:“那我如果就是被你编排的本人呢?”
她实在不想讲那个名字。
“什么?”
兰溪天客本欲继续搦管,闻言,手明显一顿,整个身体前倾过来,一张书案和一面屏风都阻隔不掉她期待的语气,她一连报了好几个名字,“请问您是哪位?”
杜玉书恼火:“都不是!我是决一剑氏的杜玉书!”
“咦?”
兰溪天客似乎不相信,她站起来,眼看着就要走出来,却在书案边缘停住了,她似乎隔着屏风仔细观察了杜玉书一会儿,再开口,语气竟然还有点不满!
“你怎么才这么一点儿大?”
杜玉书今天不知道第几次被气笑了,“你连我多大都不知道,就敢这么造我的谣?!”
“这话说的,那怎么能叫造谣呢?那叫创作。写书,写书你懂吗?而且我不是给你写得可美了吗?我还给你们的名字都改了字,你根本就不用介意的嘛!”
“胡说八道!”杜玉书大怒,“我特别讨厌那些人,你不准这么写!”
“噢?”
兰溪天客一下就走出来了。
“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