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书觉得自己像在做梦,总之这里一定有什么问题,导致天黑之后她失去了一整段记忆,她很难想象自己在那种什么都不明朗的情况下睡觉去了,但事实就是她早上一睁眼,发现自己睡在床上。
对,床上。
杜玉书一骨碌就坐了起来,大为震惊。她摸到自己睡的地方铺着手感好得不得了的缎面棉花被,还蕴含着她的体温,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她环顾四周,虽然看见的东西大为不同,但她还是立刻从布局上看出这就是昨天那个小公主住的房间。
杜玉书一看自己身上,也换了一身丝绸的寝衣,她光脚跳下床左右环顾,惊动了她房里的婢女,那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丫头慌慌张张地来搀扶她,“殿下,你怎么光着脚就下来了,着凉怎么办?”
殿下?什么殿下?杜玉书吓坏了。她看见房内有铜镜,推开婢女冲过去照自己的脸,还好还好,她还是她。她把自己身上摸了一遍,除了头发衣服不一样,别的地方还都是她自己的。
她现在笃定自己陷入了某个幻觉里,现在轮到她粉墨登场了,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扮的是个什么角儿,等到婢女再次焦虑地靠近她,她一把抓住对方,“我是谁?”
婢女神色更惊恐了,“殿下,你怎么了?”
“我问你,我是谁!我叫什么?”
“你是圣上亲封永乐公主,李景容呀。”
杜玉书一屁股坐在了梳妆台前。
这太荒唐了,她在这个幻觉里变成了李景容。
对上号了,什么都对上号了,献王之女,寄人篱下的公主李景容。
杜玉书这种书读了不过脑子的人,很多事都可能不记得,但李景容她肯定是记得的,因为这一百多年来,讨论李景容的声音都太多了,她的故事被编纂了各种版本,所有关于前朝的戏文里也都有她的影子,以至于连杜玉书这种对前朝政史并不关心的人都知道她是谁。
那是中原两百年来最大的罪人,她不光是李朝的罪人,也是中原所有百姓的罪人,正是因为她,李朝的公主才通通被蒙上了骄奢淫逸、冷血无情的色彩。
杜玉书的反应把婢女吓坏了,在她耳边叫了好几声殿下,杜玉书才闷闷的嗯了一声。她看向铜镜中自己的脸,无话可说之余开始有点慌了。她不确定自己进来了多久,但显然已经超过了越斐然说的一个时辰。她也不知道这幻觉什么时候才结束,如果持续的时间够长,她岂不是要经历李景容做过的一切事情。她要是没记错的话,李景容好像三十多岁就被义军杀了,死得非常惨。
就算不死,现在这状况也还是太出乎杜玉书的意料,让她有点不知所措了。
这还不如来两拨箭阵把她扎成串算了。杜玉书自暴自弃地站起来,让婢女给她穿戴梳洗,挂了一堆丁零当啷的首饰,脑袋似有十斤重。杜玉书是不会明白以前的人梳头为什么还要往自己的头发里加假发的,在脑袋上堆这么多东西是要干什么,造房子吗?
打扮完了,她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在梳妆镜前傻坐。她的剑也不见了,除了她这个人以外,身上什么东西都不见了。
或许是她刚才的反应让婢女起了疑,婢女没敢跟她多说话,轻手轻脚地出去了,过了好一阵,杜玉书起身准备出门走两步,看看这鬼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由于李景容的裙子太长,她站起来第一步就踩在了裙摆上,摔了一个结结实实。
“哎呦!”杜玉书痛叫,刚才那婢女刚好回来,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殿下,你怎么了?殿下,奴婢扶您去床上。”
“我不要!我刚起床!”杜玉书摔得很痛,她没想到这裙子穿在身上会让她连反应都变慢了,那沉甸甸的发髻跟要塌下来了似的,扯得她头皮很痛,杜玉书心烦意乱地去扯自己的头发,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钗环拔光,再把假发扯出来,婢女吓哭了,一个劲叫人,“快来人!殿下又犯病了!快来人呀!”
犯病?李景容有病?
不对,这婢女现在说的是她!
门口涌进来三个胖墩墩的妇人,一身的肥肉都能甩起来抖三抖,手里拿着绳子上来就要按杜玉书。她们看起来也就是有膀子力气,不会武功,杜玉书可不怕,她满心觉得自己躲得开,结果——
扑通一声就被其中一个妇人按住了。
杜玉书傻了。
刚才摔倒的时候就产生的一种怪异感觉再次袭上心头,杜玉书都来不及挣扎,连忙先查探自己的丹田——空空如也。她那费死费活练出来的一身内力,一丁点都没有了。
不光是内力没有了,她的身体也像是跟武功根本不熟一样,那些她脑子里记得清清楚楚的招式,她完全施展不出来,不是肢体动作做不到位,就是反应太慢,这种对身体缺乏掌控力的感觉太可怕,让杜玉书的脑子一片空白。她竟然好像完全变成了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难道这真正的机关大阵其实是在天木府里面……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废掉了武功。
那她还怎么出去?越斐然来了找得着她吗?
杜玉书的脑子还没恢复平静,一碗热腾腾的药汤子就被塞到了她面前,苦到发腥的浓烈药味疯狂地往她鼻腔里钻。杜玉书受不了了,就算没有武功也拼命挣扎起来,身上那妇人就压她越来越紧,端药的婢女哭着道:“殿下,你快喝药吧,喝了药就好了,王爷和王妃晚上就来看你。”
杜玉书还没说话,压着她的妇人不耐烦了,劈手从婢女手里抢过药汤,一把抓住杜玉书的脸往上扳,激烈动作间有一部分药汤泼到了杜玉书脸上脖子上,好烫!杜玉书没来得及叫,妇人就硬生生把那滚烫的药汤灌进了她喉咙里,然后放开了她。
杜玉书浑身紧缩地倒在地上,等着灼伤食管的痛楚镇定下去。
她要是李景容,她也得疯。杜玉书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