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瑞的玉印刚在太子的功课上盖出清晰的红痕，承乾宫的梧桐叶就落了满地。瑶珈看着春桃捡起的片枯叶，叶脉上被人用针密密麻麻扎了小孔，像张狰狞的网 —— 是今早打扫时在窗台上发现的，针脚与八阿哥府绣娘的手艺如出一辙。
“娘娘，” 春桃的声音带着哭腔，将枯叶扔进炭火盆，火苗舔舐着残破的叶脉，发出细碎的爆裂声，“这、这太恶毒了！定是八阿哥的旧部干的！”
瑶珈的指尖抚过永瑞熟睡的脸颊，小家伙的眉头微微蹙着，像是感受到了母亲的忧虑。她忽然想起昨日上书房的先生说，四阿哥的长子被人推下石阶，膝盖磕出了血，推人的小太监，袖口沾着八阿哥府的香料 —— 这哪是针对个孩子，分明是在警告她，恩宠的背后，是万丈深渊。
“让小石头去趟宗人府，” 她将永瑞的玉印锁进紫檀木匣，与那枚 “仁恕” 玉佩并排摆放，“告诉那些守陵的八阿哥旧部，他们的家眷，本宫会‘好生照看’，若是再不安分，就别怪本宫心狠。”
这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果然奏效。三日后的清晨，淑嫔的小禄子送来个锦囊，里面是张字条，八阿哥的笔迹歪歪扭扭：“永不再犯，求保家眷平安。” 字条的角落还画着个小小的 “瑞” 字，像是被逼无奈的妥协。
然而嫉恨的火苗，从未真正熄灭。德妃的玉簪断了流苏的第三日，永瑞的功课上忽然多了些奇怪的批注，在 “君君臣臣” 四个字旁，有人用朱砂写了 “篡” 字，笔迹与四阿哥府的教头如出一辙 —— 这是想借批注栽赃，说永瑞有篡位之心，用心比寒冬的冰还冷。
“先生怎么说？” 瑶珈将功课页轻轻撕下，对着烛光照看，纸背的墨迹渗透处，隐约能看见个 “四” 字的轮廓。
周先生的指尖在 “篡” 字上轻轻一点，墨色在他指腹晕开：“老臣已将此事告知太子，太子说，要亲自去向皇上解释。” 他忽然话锋一转，“四阿哥的长子今日没来上书房，听说病了，病得蹊跷。”
这便是嫉恨的复杂之处 —— 它不仅来自明面上的敌人，还可能藏在盟友的暗处。瑶珈让刘嬷嬷取来些安神汤，用永瑞的玉印在汤碗的封条上盖了个红痕：“送去四阿哥府，告诉四阿哥，瑞儿惦记着他的长子，这汤是周先生特意熬的，能安神。”
汤碗带回的回信，是四阿哥的亲笔字条：“家仆失教，已严惩。” 字条的背面，画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八阿哥府的方向 —— 是在暗示，批注之事或许有八阿哥旧部的挑唆，想挑拨他们的同盟。
最恶毒的嫉恨，藏在最体面的礼仪里。太后的寿宴刚过半月，慈宁宫就送来盒 “滋补膏”，说是 “特意给瑞儿补身子的”。李太医查验时，银针插进膏体的瞬间就变了色，毒性比当年兰贵人的红花汤更烈，足以让孩子无声无息地丧命。
“太、太后怎么会……” 刘嬷嬷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药碗，老泪纵横，“她不是很喜欢瑞儿吗？还赏了蜜蜡佛珠……”
“喜欢是真的，” 瑶珈将滋补膏倒进痰盂，浓稠的膏体在青瓷上划出恶心的痕，“嫉恨也是真的。她怕瑞儿压过太子，更怕完颜家的势力太大，威胁到宗室的根基。” 她忽然看向窗外，德妃的绿牡丹在风中轻轻摇曳，“让小石头把这盒膏子送去永和宫，告诉德妃姐姐，‘好东西’要分享。”
这是场危险的试探，也是场无声的联盟加固。德妃的回信在当日深夜送到，是颗晒干的曼陀罗籽，用锦盒装好，里面的字条上，四阿哥的笔迹写着 “已在太后的药里加了些‘安神’的东西，让她静养些时日”。
瑶珈的指尖捏着曼陀罗籽，坚硬的外壳硌得掌心生疼。她忽然明白，嫉恨就像这宫廷里的毒花，越是娇艳，毒性越强，而能抵御它的，唯有更强大的势力与更缜密的心思。
第二日的早朝，八阿哥的旧部在朝堂上发难，说 “婉贵妃用巫蛊之术诅咒太后”，还拿出那片扎满针的枯叶作为 “证据”。四阿哥立刻反驳，呈上八阿哥府绣娘的供词，两派争执的文书，再次像雪片般飞进后宫。
“妹妹莫怕，” 德妃的玉簪在鬓边晃出冷光，将供词推到她面前，“有四阿哥在，定能还你清白。”
瑶珈却拿起那片枯叶，对着阳光照看：“这针脚虽像，却少了八阿哥府特有的金线收尾，怕是有人仿冒，想嫁祸给八阿哥。” 她忽然话锋一转，“不如让皇上彻查，看看这针是哪个绣坊出的，顺藤摸瓜，定能找到真凶。”
这招以退为进，既洗清了自己，又将矛头指向了幕后黑手。康熙的朱批在当日午后送到，只有 “准” 一个字，附带的还有份彻查名单，太后身边的嬷嬷、八阿哥的旧部、甚至四阿哥府的教头，都在其列。
彻查的结果，在三日后揭晓。仿冒针脚的绣娘，是太后的远房侄女，受了八阿哥旧部的蛊惑，想一石二鸟，既除掉永瑞，又能让德妃与瑶珈反目。康熙的处置雷厉风行，绣娘被杖毙，太后的侄女被贬为庶人，八阿哥的旧部则被彻底剥夺了宗室身份，流放宁古塔。
瑶珈站在承乾宫的回廊上，看着永瑞与四阿哥的长子在庭院里追逐打闹，小家伙的玉印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她忽然明白，嫉恨从来都是恩宠的影子，越是耀眼，影子越长，而能在这影子里安然前行的，唯有那些既懂锋芒、又知藏拙的人。
“春桃，”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将那枚曼陀罗籽扔进炭火盆，“把瑞儿的玉印收起来，以后非上书房的功课，不许再用。”
嫉恨的火焰，在炭火中渐渐熄灭，而承乾宫的灯火，却在暮色中愈发明亮。瑶珈知道，只要永瑞安好，只要她与德妃的同盟稳固，再多的嫉恨，也不过是过眼云烟，无法撼动这对母子在后宫的根基。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终将在她的智慧与坚韧面前，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