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在对笔下的人物刻画上,会先天性把人塑造的完美无缺,集“真善美”于一身。可如果你通过现实再去创作,就会明白根本不存在完美的人。我们看到的历史上所有的人物,都是宣传的结果。是后来人需要一个怎样的人,就会极力的大肆宣传。我不否认,一些人有着伟大的功绩,也有着吸引人的魅力,比如秦始皇、刘邦、朱元璋、教员这类人,但是如果给这些人添上“完人”的标签,反而显得不真实,也不符合“人”这个物种本身。
所谓“完人”,只是叙事的幻影,不是现实的可能。
人类大脑渴望秩序与对称,尤其在面对复杂的人物时,更愿意用“完美”与“邪恶”来进行二元分类。这种心理机制在讲故事时尤其显着,于是我们在历史、文学、影视中不断构造出“完人”:不贪、不杀、不欲、不私、不误、不败。
问题在于,现实社会无法容纳这种设定。一个完全不犯错的人,在真实世界中根本不存在,因为人必须在有限的信息与资源下决策,每一次判断都伴随着不确定性与偏差。所谓完人,要么根本没做过决定,要么根本就不存在。
“完人”是叙事模型中的需求,是观众寻求道德慰藉的产物。但历史从不运转于慰藉之上,反而充满了权衡、灰度、代价与选择的痛苦。不允许犯错的人,也就不允许成长;不暴露缺点的人,也就没有真实的人性。
“完美人物”设定本质上是一种谎言包装。每一种“完人叙事”背后,都隐含着精心构建的叙述结构:有意忽略他的阴暗,有意美化他的动机,有意删去他的代价。于是,所谓完美,只是刻意塑造出来的视觉假象。
古今中外,无数政权都曾打造“圣人神像”,通过层层包装,让某个人物呈现出理性、仁爱、果断、无私的完美形象。可真实的人,怎么可能一人兼具所有美德?唯一合理的解释,是“选取性叙述”。
历史叙事最常见的操控技术,不是编造虚假,而是“只说对的一面,完全不提另一面”。这才是完美人物设定的根本逻辑:你看不到这个人撒谎、犹豫、失败,只因为有人不让你看到。
完美不是事实,而是包装。我们在面对完人时要小心:他不是没有瑕疵,而是他的瑕疵被系统性地抹除了。
一个真实的人,必然存在冲突与自我矛盾。现实世界中的人,是情绪、利益、理性、环境交织出来的产物。这意味着:即便一个人诚实,也可能在某些时刻说谎;即便他正直,也可能在面临威胁时做出折中。
“完人”叙事无法容忍这种复杂性,但人性恰恰以复杂为本质。一个有责任感的君主,可能也是个冷酷的父亲;一个极有远见的政治家,可能也是个难以信任的盟友。这不是缺陷,而是正常。
要求一个人完全一致,不仅是道德洁癖,更是认知偏见。真实的权力者,既可能是开明的制度建设者,也是屠戮对手的冷血操盘手。他的决策里既有利益考量,也有情绪反应。把他简化为“美好人格”,不仅误导了认知,更掩盖了权力运行的真实规律。
真正推动历史的人,不是靠道德感召,而是权衡与博弈。我们喜欢相信好人改变世界,喜欢相信“完人”凭借正义意志带来社会进步。但历史往往是相反的:变革的成功,不靠“良善”,而靠理性算计、复杂妥协、权力整合。
如果一个领导者始终坚持道德理想而不顾现实条件,他很可能很快就被淘汰;而能在博弈中活下来并推动改变的,往往是那些在理想与现实间游走、在道义与利益间反复平衡的人。
所以,当我们看到某个历史人物“完美地兼顾理性与道德”,要先警惕:这可能是后人剪辑出的“理想人像”。真正改变历史的人,未必是圣人,但一定是个现实主义者。历史不奖励道德洁癖,它奖励行动有效。
完美人物设定的一大问题,是它无法容纳失败。因为在设定中,“他不可能错、不可能败、不可能选错路”。但真实历史恰恰相反:失败是常态,成功是罕见。
于是,一旦这类人物遭遇挫折,叙述者就陷入尴尬:不是找借口说是“天灾”,就是怪身边人不配合。而这恰好说明了“完人逻辑”的荒谬:它不允许自然失败,只允许他人连坐。
现实中的人物,决策错误、战略误判、低估风险,都是常见现象。而真正成熟的历史认知,不是解释一个人为什么成功,而是剖析他在失败中体现了哪些局限性。
一个完美人物无法失败,注定也无法成长;他只能是一个神像,而不是一个人。
“他是个完美的人”,这句话其实是一个道德标签,背后隐含着强烈的褒义判断。可一旦贴上标签,我们便不再深入分析:他是怎么做决策的?在什么情况下让步的?面对什么现实因素调整了策略?
历史的深度被标签消解,人的复杂被归纳成“善”或“恶”的图腾。这种趋势,恰恰与真实历史背道而驰。
人类社会的复杂性远非标签可以覆盖,每一个历史行为的背后,都是动机与代价、权衡与不确定性的结合。贴标签是一种认知偷懒,也是历史判断失真的根源。
而完美人物,就是最典型的“标签陷阱”。越完美,越封闭;越道德,越遮蔽。越多的人相信他完美,越少的人愿意看清他真实的选择。
“隐藏”的行为,才构成政治人物的真实面貌。越是被塑造成完人的角色,越容易在光鲜的背后隐藏重要真相。越是被歌颂,就越容易在赞歌的回声中掩盖真正决定历史走向的灰色地带。
一个“从不杀人”的开国皇帝,背后可能通过间接手段除掉了无数对手;一个“勤政爱民”的领袖,可能通过政策制造了全社会的高度动员与监控。这些并不是否定他们的全部历史功绩,而是指出:他们的“完美”背后,有许多不被公开讲述的隐秘动作。
真实的政治人物,都有隐藏面。这些隐藏面不是阴谋,而是人性与政治常识。只有承认他们也会欺骗、也会伪装、也有战略性操作,我们才能真正理解他们所处的历史局势。
人设越高,崩塌越快,历史人物也是“风险资产”。历史人物也是一种叙事资源,当他们的形象被人为拔高,就如同金融市场中的“高估值资产”——一旦暴露真实风险,崩塌将比普通人物更迅猛。
这也是为什么有些历史人物一开始被赞誉为“千古圣贤”,几十年后却被重新评价,甚至跌入“反面典型”的深渊。因为他们的人设建立在不完整叙述之上,一旦新的史料、新的思潮进入,就无法再维持“完美光环”。
这种跌落,并非因为他们原本多恶,而是因为他们从未那么“完美”。高设定意味着高风险——这条规律在金融世界成立,在叙事世界同样适用。
想要保护一个人物的历史地位,最好的方法不是拔高他,而是保留他的人性复杂性与局限性。这样的人设,反而最稳固。
历史中那些真正“可信”的人物,从来不是没有缺点的人,而是知道自己有局限,且愿意根据局限做出策略调整的人。这样的人,可以信赖其理性,而不是神话其品德。
一个能够容忍不同意见的人,一个能在错误中调整方向的人,一个不会把一切归咎于他人的人,他也许不道德完美,但他可预测、可协商、可共存。这种人,才是真正支撑制度的人。
而完美人物,不仅不可预测,也不可控制。他的一切行为都被道德神话包裹,旁人无法质疑,制度无法约束,反而更危险。
想要在历史中筛选出有价值的行为者,不能找“最好的人”,而要找“最可控的人”。制度能容错,而神像不能。现实社会更需要有边界的“强人”,而不是无边界的“圣人”。
让人物回归人性,才是真正尊重历史。历史的庄严不在于歌颂,而在于理解。在理解之前,我们必须卸下滤镜。所有的“完美人物”,都应被还原为有血有肉、有私有公、有德有欲的普通人。他们有高光,也有失控;有建设,也有伤害。
不再以“完美”来评判历史人物,是一种成熟的视角。我们不需要圣人塑像,而需要复杂人性的记录。我们不需要一个“零缺陷”的领袖,而需要一个知道权衡、有反思能力的行为者。
历史本身,就是一个充满试错的过程;而人,恰恰是试错的主体。承认历史人物不是完人,不是玷污他们,而是终于把他们放回真实的世界。这种还原,不是贬低,而是一种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