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官曜煌的离去,并未带来丝毫松懈,反而像一块沉重的阴云,压在镇渊塔内每一个人的心头。他前往荒原深处,其意不言自明——合纵连横,借力打力。若真让他说动一两位与骸骨君主同等级别的古老存在,届时数位合体级的力量兵临城下,纵使镇渊塔神异,也绝难抵挡。
时间,成了最奢侈也最紧迫的资源。
顾星辰强忍着神魂与躯体的双重疲惫,没有立刻进入深层次入定恢复。他盘坐于混沌晶核之下,一边汲取着塔内精纯的混沌气息缓慢调息,一边将大部分心神,沉入了那刚刚被“戮神光”强行撬开一丝缝隙的古老能量池。
神识如同最细微的触须,小心翼翼地从那缝隙中探入。
瞬间,一股远比塔内普通混沌气流更加精纯、更加古老、甚至带着一丝鸿蒙初开时“太始”意境的磅礴气息,迎面扑来!仅仅是感知到这股气息,顾星辰那新生的混沌之躯就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饥渴与欢鸣,仿佛久旱逢甘霖!
能量池内部,并非想象中的液态或固态能量,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缓缓旋转的混沌星云!星云核心,悬浮着一颗不过拳头大小、却仿佛凝聚了万古星辰重量、散发着九彩混沌光晕的晶体!
“这是……混沌源核?!不,似乎更偏向于……万化之源?”顾星辰心神剧震,从陆青璇留下的零星超脱纪元知识碎片中,他辨认出此物。这并非简单的能量结晶,而是某种混沌法则高度凝聚、近乎大道理化身的先天之物!其价值,远超寻常的先天神材,是构筑内宇宙、演化万物的无上瑰宝!
难怪仅仅泄露出的一丝气息,就能让戮神光威力暴涨!若能炼化此物,哪怕只是初步融合,他的混沌之躯必将发生质的飞跃,对混沌大道的感悟也将提升到难以想象的层次!甚至,这座镇渊塔的许多残缺功能,或许都能借此源核之力,进行一定程度的修复!
希望之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
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挑战。这“万化源核”品阶太高,能量太过磅礴浩瀚,以他目前的状态和修为,贸然炼化,无异于蝼蚁吞象,瞬间就会被同化为混沌粒子,身死道消。必须循序渐进,以水磨功夫,一丝丝地引导、吸收。
他立刻制定策略:恢复为主,炼化源核为辅。每日固定时间,以自身混沌意志,如同春蚕吐丝般,从那缝隙中牵引出极其细微的一缕源核之气,融入己身,缓慢滋养、同化。
同时,他也没有忘记那柄沉寂下去的残剑“斩因果”。剑灵虽只是初步苏醒,传递了模糊的意念,但其“斩断”特性,在未来的战斗中至关重要。他尝试着,将引动出的更精纯的混沌气息(混合了微量源核之气),缓缓渡入残剑之中。
残剑传来微弱的、带着一丝满足意味的嗡鸣,剑身上的暗淡似乎又褪去了一分,那断口处的锋芒愈发内敛深沉。
就在顾星辰于塔内争分夺秒地提升实力之时——
埋骨荒原深处,那片被无尽骸骨与死寂意志笼罩的君主疆域。
曜煌的身影,出现在那具堪比山脉的暗金色“不灭战骸”之前。与之前顾星辰到来时的沉寂不同,此刻,那巨大骸骨头颅的眼眶中,两团暗金色的意志火焰已然燃起,平静地“注视”着这位不速之客。
“秩序的代言人,踏足吾之眠所,所欲为何?”刑干那宏大古老的意念,如同擂响的战鼓,在虚空回荡,带着一丝审视与毫不掩饰的疏离。
曜煌微微躬身,行了一个符合古老礼仪的见面礼,姿态放得颇低,但语气依旧带着秩序特有的平静与淡漠:“尊敬的古老者,吾名曜煌,代天刑罚。此行,是为告知一个可能危及荒原所有沉睡者安宁的‘变数’。”
他直接将顾星辰的存在,其“混沌行者”的身份,身负“钥匙”(鸿蒙之钥)的隐秘,以及其掌控那座疑似超脱纪元遗宝塔楼、并能引动混沌魔物的事实,尽数道出。当然,隐去了自己受挫的细节,只强调其成长速度与对“秩序”的悖逆。
“……此子已成‘纪元变量’,其存在本身,便是对现有平衡的破坏。天道不容,神殿必诛之。然其龟缩于那诡异塔楼之内,凭借地利,一时难下。”曜煌琉璃般的眼眸看向刑干,“吾闻古老者与天道,素有旧怨。此子身负逆天之意,或可为刀。若君主愿出手,助神殿拔除此患,日后荒原之地,神殿可承诺,万年之内,秩序不入。”
他开出了条件:以荒原的“自治权”,换取刑干出手。
刑干那暗金的意志火焰微微跳动,沉默了片刻,宏大的意念才再次响起:“汝等秩序走狗,亦有求于混沌遗民之日?可笑。”
语气中充满了嘲讽,但并未直接拒绝。
“非是相求,乃是合则两利。”曜煌神色不变,“此子潜力巨大,若任其成长,首当其冲者,未必是神殿。且其手中那塔楼,疑似超脱遗泽,内蕴之宝,或许对君主恢复旧伤,亦有益处。”
他精准地抓住了刑干可能的软肋——恢复纪元之战留下的道伤,以及对超脱纪元遗泽的兴趣。
巨大的骸骨陷入了更长的沉默。那暗金火焰明灭不定,显示着其内心正在激烈权衡。与秩序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但顾星辰的出现,以及那座塔楼,确实让他看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变数。尤其是顾星辰身上那与他同源的“不灭战意”,更是让他心思复杂。
“……此事,吾需斟酌。”最终,刑干并未立刻给出答复,“汝可先行离去。”
曜煌也不纠缠,他知道这等古老存在绝不会轻易表态。他再次躬身:“静候君主佳音。”随即身影淡化,消失不见。
他还要去拜访荒原深处,另外几处散发着晦涩而强大波动的地点。他不会将所有希望寄托于骸骨君主一人身上。
……
镇渊塔内,不知外界风云变幻的顾星辰,正沉浸在缓慢的恢复与炼化之中。
这一日,当他再次引导一缕微弱的万化源核之气,融入残剑“斩因果”时,异变突生!
那缕源核之气,似乎触动了残剑深处某个更加古老的烙印。剑身猛地一震,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庞大的意念碎片,混合着一段模糊的画面,轰然涌入顾星辰的脑海!
画面中,不再是战场,而是一片无尽的、连混沌都趋于平息的归墟之海!海水并非液体,而是由无尽的“终结”与“寂灭”道则构成。而在那归墟之海的深处,隐约可以看到一扇……门的轮廓!
同时,那清晰的意念在他心神中炸响:
“集……齐……碎……片……归……墟……之……门……”
“钥……匙……是……引……信……”
“斩……断……枷……锁……方……见……真……实……”
紧接着,是一段极其复杂玄奥、关于如何运用“斩因果”剑力,在一定条件下斩开空间壁障、甚至短暂干涉时空的运用法门!这法门并非神通,更像是一种对“斩”之法则的本源运用技巧!
顾星辰猛地睁开双眼,眸中混沌漩涡疯狂旋转,充满了震惊与明悟!
归墟之门?碎片?引信?
这残剑,不仅仅是一柄杀伐之兵,更似乎关乎着一个更大的秘密,一个可能与超脱纪元最终计划、与对抗天道的终极手段相关的秘密!而那运用法门,无疑是雪中送炭,大大提升了他应对复杂局面的能力!
他低头看向手中似乎变得更加深邃的残剑,感受着其中沉睡的剑灵,仿佛握住了一条通往未知与真相的线索。
“看来,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天罚神殿和荒原古老者了……”他喃喃自语,压力如山,眼中却燃烧起更加炽烈的火焰。
真相的迷雾之后,或许是更大的危险,但也可能是……真正的超脱之路!
而就在他消化这惊人信息的同时,星轨监察阵上,代表着埋骨荒原深处那几个最危险区域的光点,几乎是不分先后地,微微闪烁了一下。
仿佛沉睡的巨兽,在暗流涌动中,悄然睁开了审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