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铭行骑在马上,低头望了一眼身上的官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实在是在这将作监主簿的位置上待够了。
每次和老二沈锐行提起动动位置的事情,沈锐行就打着哈哈把话题岔开。
如今老四沈钧行搬回来了,可还没等他凑上去把关系拉近,那人就跟飞到天上的风筝一样,只能看到线和影,完全抓不到人。
“沈主簿请留步。”
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沈铭行下意识扭头看过去,就见掀起的车帘后露出的一张印象深刻的脸。
心里咯噔一下,这人怎么来了。
他左右看了眼,没瞧见沈钧行的身影,迟疑着驱马上前。
“温……郡君?郡君怎么在这里?来找四弟的吗?他……”
沈铭行刚想说自己去给他叫人,话到嘴边才想起来,他压根不知道去哪儿找人。
温清宁笑着摇摇头:“我来找主簿,想让主簿帮个忙。”
“寻我帮忙?”沈铭行从马上下来,走到马车旁,一脸憨厚,“郡君既然开了口,我就是看在四弟的面子上也得帮这个忙。不过,我在这府上的地位……”
他顿了一下,面露赧色:“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温清宁弯了弯嘴角:“这事儿只有主簿能帮忙,换成府上的其他人,他们都做不到。”
她并有说谎,想让沈婉仪出来见她,除了让沈铭行把人叫出来,就只能进去抢人了。
后者压根不用考虑,她又没打算把安陆侯沈檀气死。
沈铭行心头一跳,不觉紧张起来。
他知道温辅很有些人脉,要是帮了忙,不知道这份人情该怎么最大利益地讨回来?
还有四弟沈钧行那边,以四弟和这温郡君的关系,自己帮了这个忙,也算是变相的送了四弟一份人情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担心,只有自己能帮忙,哪能是什么事?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说,就听温清宁开口说道:“我想和婉仪小娘子聊一聊。”
她叫的太过亲切,所说的话和沈铭行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以至于沈铭行惊诧之下不由得反问道:“郡君没弄错吧?”
温清宁重重地点了点头:“不会弄错,我要找的就是主簿的爱女沈婉仪小娘子。”
听到“爱女”两个字,沈铭行嘴角抽动,那种糟心的女儿,他是一点都疼爱不起来。
“郡君寻她做什么?她任性的很,别再冲撞了你。”说着,忍不住心生狐疑。
“从去年那件事之后,我还没有见过婉仪小娘子,今日闲的无事,突然想起旧事来寻他她说说话。”温清宁漫不经心道,“那时婉仪小娘子对我说了不少,好听话,天气阴雨潮湿,让人忍不住想起过去的事儿,翻翻账本总想结个账。”
她一副要找麻烦翻旧账的样子,听的沈铭行无语,却又觉得合理。
去年温清宁差点被刘谷泰一簪子扎死,这事儿细算起来和沈婉怡还是有些关系的。
自己当时有登门赔罪,可不痛不痒的几句话,确实难以抵消。
沈铭行虽然不喜欢宋氏,连带着也不喜欢他生的两个孩子,可到底是自己的血脉,不能真的叫出来让人撒气。
温清宁看出他要拒绝的表情,摆摆手笑出声:“刚才那话主簿不会真的相信了吧?我就是随口说说,就是来寻她问些女儿家的事。主簿放心,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要真找婉仪小娘子的麻烦,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
沈铭行立刻没了兴趣,眼里的失望遮都遮不住,对长随吩咐道:“去把三娘叫来。”
“且慢。”温清宁笑道,“别和婉仪小娘子说我在这,要不然她该不见我了。”
长随看向自家主人。
沈铭行随意的挥挥手:“就按郡君说的做。”
温清宁看出他的烦闷,稍一思索就猜到原因。
“我记得主簿娶得是老宋姨娘的内侄女,对吗?”
沈铭行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眉宇间透出几分不悦。
他不喜欢听人提起宋氏,那会提醒他,他沈铭行只能在一个妾室手下讨生活。
旁人家的庶子都是受嫡母打压,只有他。
温清宁压低声音:“主簿如果要换个位置,依小女薄见,不如待任期满后,好好准备科目选,跳过守选期,去外地任个实缺,再回来就算想压也压不住。便是安陆侯,也不会阻了亲儿子的前程。”
科目选是为有才学的等候授官的人专门开设的考试,考中即可授官。凡是参加科目选的人,在每年的十月向吏部提交申请文状,选择自己要参考的科目。
当然,科目选的难度远远大于科举。但是只要过了科目选的人,便可用仕途顺昌,前途无量来行人。
温清宁看了沈铭行一眼,接着说道:
“当然,主簿如果不想参考,也不想外放,不如趁着任期满后等待授官的时间去游学、或拜访名士,打出名声后再谋官位仕途。主簿毕竟也是安陆侯府的子孙,祖辈辛苦打下来得基业、盛名,不就是为了子孙后辈吗?”
沈铭行猛的抬眼朝她看去,神情莫测。
温清宁淡定一笑。
宋书翠在侯府根基深,羽翼多,得让他们先乱起来,才好下手查一些旧事。
沈铭行开口道:“快要宵禁了,郡君和小女玩耍别误了回府的时辰。”
说话间,沈婉怡一脸懵的走了过来,对着沈铭行随意地福了一福:“父亲寻我……”没等话说完瞥见温清宁,当即指着人跳喊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温清宁莞尔一笑:“我有些想念婉仪小娘子,故特来相见。”转而对沈铭行说道,“侍郎先回府吧,我和婉仪小娘子玩好了会送她回来。”
沈铭行点了点头,看也不看沈婉仪转身离开。
沈婉仪当即面红耳赤,双手叉腰就要开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