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木剑插在墙缝里,剑尖离帝逸之的鼻梁不到两寸,还在微微震颤。他没动,盯着那道裂口,像是在等它自己说出缘由。
墨尘站在门口,手里的青铜锥压着地面,可那锥子根本不听使唤,整根都在抖,锥尖死死抵着地板,硬是划出一道细长的划痕,直指北方偏西。
“它又来了。”墨尘咬着牙,指节发白,“不是冲我,是冲那个方向。”
帝逸之终于伸手,一把攥住剑柄,往回拔。木剑抽出时带下几块墙皮,裂口没扩大,但剑身温度高得烫手。他翻过手,掌心贴着剑脊,那热度像是从内里烧出来的。
“不是邪气。”他说,“也不是妖力。”
“是呼应。”墨尘低声道,“它在回应什么,就像我这锥子一样。”
帝逸之没接话,转身走回里屋。楚灵还躺在病床上,脸色发青,嘴唇干裂,掌心那道符印边缘已经爬满了黑丝,像蛛网一样往手腕蔓延。他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的手,没敢用力。
“她撑不了多久。”墨尘跟进来,声音压得低,“再不动,她体内的东西就会自己冲出来。”
“不是她体内的东西。”帝逸之抬头,“是外面的东西,在等她。”
墨尘没吭声,低头看自己手里的锥子。那裂纹又多了两条,金属表面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头腐蚀了。他把锥子放在地上,拿一张符纸压住,可符纸刚落地就卷边焦黑,像是被火燎过。
“封神榜北位被夺。”帝逸之忽然开口,“老道士临死前说的。”
“我知道。”墨尘点头,“北位镇的是雪山,那地方本来就是封印的锚点之一。”
“纯净之力剩下三股。”帝逸之从布袋里掏出那卷残破古籍,纸页发黄,边角烧焦,“神庙里拿了一股,另外两股,都在雪山。”
墨尘抬头:“你怎么知道?”
“师父的残卷。”帝逸之翻开书,手指停在封面内侧,“这里有一行字,朱砂写的,极细,像是用血点上去的。”
他把书递过去。
墨尘接过,眯眼看了几秒,念出声:“钥启之日,门开之时。”
屋子里静了一瞬。
“‘钥主’……”墨尘喃喃,“他们叫楚灵‘钥主’,不是随便叫的。”
“门要开了。”帝逸之盯着床上的人,“她不是源头,她是钥匙。有人在门外,等着她开门。”
墨尘把书放下,抬头看着帝逸之:“你是说,雪山那儿,有扇‘门’?
**帝逸之走到窗边。破窗帘被风吹得晃荡,远处黑气漩涡还在转,像一只不闭的眼睛。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那扇“门”,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门,而是封印的裂口形成的一个通道。北位被夺,封印松动,剩下的纯净之力全被吸了过去,在那里形成了一个力量的漩涡中心,这个漩涡中心,就被形象地称为“门”。它是打开新世界或者引发灾难的入口。楚灵作为“钥主”,她的符印和纯净之力同源,或许到了那里,能借助纯净之力稳住她体内躁动的力量,同时也有机会关上这扇“门”。’”
“所以你打算带她去?”墨尘声音沉下来,“她现在连呼吸都靠熬,你让她上雪山?零下二十度,风能削人,她撑不到半路。”
“我不带她,她也活不了。”帝逸之回头,“留在城里,邪气会把她彻底吞了。去雪山,还有一线机会——她的符印和纯净之力同源,到了那儿,或许能稳住。”
墨尘沉默了几秒,忽然冷笑:“你还真敢赌。”
“这不是赌。”帝逸之抓起桃木剑,“是唯一能走的路。”
墨尘盯着他,眼神复杂。他知道这人一旦拿定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他低头看自己手里的青铜锥,锥尖还在震,指向北方。
“这玩意儿最近越来越不对劲。”他低声说,“以前只是颤,现在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走。我怀疑……它本来就是北位封印的一部分。”
“家族的东西?”帝逸之问。
墨尘点头:“我爹死前烧了大半家传典籍,就留了这锥子给我。他说,‘要是有一天它自己动了,就说明封印出了事’。”
“现在它动了。”
“不止动。”墨尘把锥子翻过来,指着裂纹,“你看这纹路,像不像符文?
那裂纹原本杂乱,可仔细看,竟隐隐组成一个古老符形,像是某种阵法的残角。”
“你家的符文?”他问。
“没见过。”墨尘摇头,“但感觉……很熟。”
帝逸之没再问,转身走到床边,蹲下身,轻轻把楚灵的手放在桃木剑柄上。她的手指冰凉,符印黑丝还在蔓延,可就在她掌心贴上剑柄的瞬间,剑身突然一震,裂口边缘渗出一丝银光,像是有液体在木纹里流动。
“动了。”墨尘低声说。
那银光顺着裂口蔓延,只持续了两秒,就缩了回去。剑身恢复原状,但温度降了下来。
“她的力。”帝逸之握紧剑,“和纯净之力能共鸣。”
“所以你更确定了?”墨尘问,“非去雪山不可?
帝逸之没答,只是把楚灵的手轻轻放回被子下,然后站起身,背起布袋,把桃木剑插回背后。
“我们没得选。”他说,“留在这里,她死,城破,门开。去雪山,还有机会关上门。”
墨尘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站起身,把青铜锥插进腰带。
“行。”他说,“我跟你走。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说。”
“要是她路上撑不住……”墨尘顿了顿,“你别硬扛。你救不了所有人。”
帝逸之没看他,只是伸手摸了摸剑柄,确认它插得牢。
“我知道。”他说,“但这一趟,必须走。”
墨尘没再说话,走到门口,一脚踢开挡路的碎砖。外头风更大了,吹得破窗哐当作响。他抬头看了眼天,灰蒙蒙的,连云层都在往北边压。
“走吧。”他说,“趁天没黑。”
帝逸之最后看了眼楚灵,抬手把床边的布帘拉下,遮住她的脸。然后转身,跟着墨尘走出里屋。
诊所外的街道一片狼藉,瓦砾堆得像小山。两人贴着墙根走,绕过一堆塌楼的残骸。墨尘忽然停下,低头看锥子。
“它更热了。”他说。
帝逸之也停下:“方向变了?
“没有。”墨尘摇头,“还是北偏西,但……它在拉我。”
他抬起手,青铜锥悬在半空,锥尖剧烈震颤,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地底拽着。
“不是指引。”墨尘声音发紧,“是召唤。”
帝逸之盯着那锥子,忽然伸手,从布袋里抽出一张符纸,贴在锥身上。符纸刚碰上金属,就“嗤”地一声冒烟,边缘卷曲焦黑。
“压制不住。”他说。
墨尘把锥子收回腰带,深吸一口气:“那就别压了。它想去哪儿,就让它去。”
帝逸之点头,两人继续往前走。穿过一条窄巷,前方是老街尽头,再过去就是城郊荒地。风从北面吹来,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寒意,不像是天气冷,倒像是从地底渗出来的。
“快了。”墨尘忽然说。
“什么快了?
“感应。”墨尘按着腰间的锥子,“越靠近那个方向,它就越像活的。我小时候听老人讲,北位封印底下埋着一根‘镇脉钉’,谁要是拿了它,就能撬开封印。我这锥子……可能就是那钉子的碎片。”
帝逸之脚步一顿:“所以地下组织抢的,不只是封神榜碎片?
“他们抢的是钥匙。”墨尘冷笑,“和楚灵一样,都是开门的‘钥’。”
帝逸之沉默几秒,忽然开口:“那你呢?你这锥子要是真和封印有关,你靠近雪山,会不会……被控制?
“你怕我反水?”
“我怕你出事。”帝逸之盯着他,“你不是魔修出身?那种地方,封印松动,邪气外溢,你体内的东西会躁动。”
墨尘低头,手指摩挲着锥身裂纹:“我知道。所以我得去。我要是躲,早晚有一天会被它吞了。不如趁现在还清醒,把根子断了。”
帝逸之没再问。
两人走到老街尽头,前方是一片荒地,杂草长得比人高。风从北面吹来,草浪翻滚,像是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
墨尘忽然抬手,拦住帝逸之。
“等等。”他说。
他把青铜锥拿出来,放在掌心。锥尖剧烈震颤,突然“咔”地一声,一道新的符文状裂纹从中间炸开,墨尘瞳孔一缩,他认出这是家族密文中代表“门已启,速归”的古老符号。
墨尘盯着那符文,瞳孔一缩。
“这是……我家的密文。”他声音发哑,“意思是——‘门已启,速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