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枝裂开的那道缝里渗出的银光，正一寸寸爬过楚灵的手腕。
帝逸之跪在地上，手指还按着她颈侧的脉门，感觉到那跳动微弱得像风里残烛。
“她活着。”他嗓音沙哑，抬头看向墨尘，“但撑不了多久。”
墨尘蹲在石台边，指尖蹭了蹭那截枯枝，眉头拧死。
枝干上的纹路和银环碎裂前的刻痕完全对得上，连弧度都分毫不差。
他咬破手指，血滴在枯枝上，银光猛地一颤，随即往深处延伸，像是在指路。
“封印点在后头。”墨尘站起身，抹了把嘴角干裂的血，“再不动，她这点命气就得被抽干。”
帝逸之没说话，一把将楚灵背起，道袍被她身上的冷汗浸透，贴在背上冰得刺骨。
他手里的桃木剑只剩半截刃口还完整，剑柄上缠的红绳早被血泡得发黑。
两人一前一后往神庙深处走。地面的黑石板开始泛青，脚踩上去黏糊糊的，像是踩在刚凝固的沥青上。
墙上那些双蛇缠柱的浮雕，蛇头全都低垂着，眼眶空荡荡的，可帝逸之能感觉到，它们的“视线”一直黏在自己后颈。
“符文在动。”墨尘突然低喝。
帝逸之回头，看见地缝里有暗红的光在游走，像血管里流动的淤血。那些原本熄灭的阵纹，正一格一格地重新亮起。
“它们要醒了。”墨尘从怀里掏出青铜锥，反手插进地面，“我用血压一阵，你往前走，别停。”
话音落，他指尖逼出一滴血，滴在锥柄上。血光炸开，地面嗡地一震，那股游走的红光顿时卡住，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帝逸之没再废话，背着楚灵快步往前。枯枝的银光越来越亮，最终停在一面石壁前。壁上什么都没有，可空气却像水波一样微微荡着。
“结界。”他伸手一探，掌心刚碰到那层波动，就听见“嗤”一声，皮肤被灼出一道焦痕。
“三重逆五行阵。”墨尘追上来，喘着气，“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环环相扣，破一个，另外两个立刻反噬。”
“怎么破？”
“同时动手。”墨尘盯着他，“你有三只手？”
帝逸之冷笑一声，把桃木剑插进石缝，剑身立刻被一股巨力往上顶。他咬牙，一脚踩住剑柄，硬生生把剑压进地底三寸。
“现在有两处破了。”他额头青筋暴起，“你给我把最后一处钉死。”
墨尘没犹豫，拔出青铜锥，冲向右侧墙角。那里有个凹陷的符眼，正泛着土黄色的光。他一锥扎进去，血顺着锥身往下淌，地面猛地一震，结界上的波纹开始龟裂。
“快！”墨尘吼。
帝逸之抽出剑，反手划破手掌，血顺着剑刃流下，灌进最后一道缝隙。桃木剑骤然爆亮，剑尖刺入结界中心。
“轰”地一声，石壁炸开一道口子，三团拳头大小的光茧悬浮在半空，微微颤动，像是随时会碎。
“人就在里面。”帝逸之刚要伸手，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六尊石像的残骸从四面八方滚来，在轰鸣声中撞在一起。青光从裂缝里喷涌而出，石头重新熔合，三具比人高两倍的傀儡站了起来，手里各握着一柄石斧，斧刃上刻着和地面一模一样的符文。
“操！”帝逸之一脚踹翻最近的光茧，把它护在身后。
第一具傀儡抡斧就劈，帝逸之横剑格挡，整条手臂当场发麻，虎口崩裂。他借力后跃，落地时脚下一滑，差点跪倒——地上全是刚才墨尘流的血。他稳住身形，眼神凌厉，紧紧盯着其余两具傀儡的动向，时刻准备再次迎击。
“它们和地脉连着！”墨尘贴墙闪避，一斧擦着他肩膀砍进石壁，“能量不断！”
“那就断它！”帝逸之怒吼，反手把桃木剑插进地面阵枢。剑身刚稳，三具傀儡同时转向他，斧刃高举。
墨尘眼神一凛，猛地拔出青铜锥，冲向中央阵眼。他把锥子倒插进地缝，双手按住锥柄，一口血喷在上面。
“断！”他嘶吼。
血光炸开，地面青光瞬间熄灭三秒。傀儡动作一僵，斧头停在半空。
就是现在！
帝逸之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桃木剑上。剑身红光暴涨，他双手握柄，狠狠一旋。
“咔啦”一声，最后一道符阵碎裂。结界彻底崩解，三团光茧剧烈晃动，表面开始出现裂痕。
“不行！”墨尘大喊，“灵体要散了！得用同源之力稳住！”
帝逸之抬手就要往光茧拍去，墨尘一把拽住他：“外力会崩得更快！只有她能救！”
话音未落，楚灵突然在帝逸之背上剧烈抽搐。她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里全是银光，掌心那道暗红符印自行燃起，三道光丝从她指尖射出，精准没入三团光茧。
光茧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内部传来一声极轻的童音：“救……我……”
傀儡在这一刻轰然倒地，斧头砸在地上，碎成十几块。可就在最后一具傀儡崩解的瞬间，它的眼眶里射出一道青光，投在墙上，浮现出一行古字——
“钥已启，门将开。”
字迹一闪即灭。
帝逸之刚松口气，怀里的楚灵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往后一仰。她掌心的符印正在褪色，指尖的光丝断了，可那三团光茧却稳住了。
“醒了？”他低声问。
楚灵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只是抬手指向光茧。
第一团光茧缓缓裂开，一只半透明的小手伸了出来。
紧接着，第二、第三团也相继开启。三只身形如孩童的精灵漂浮在空中，通体泛着微光，眼睛直勾勾盯着楚灵。
他们张了嘴，声音轻得像风：‘钥主……’楚灵喉咙动了动，眼中满是迷茫与困惑，她艰难地摇了摇头：‘我……不是……’
话没说完，她手腕上残留的银环碎片突然“啪”地炸开，最后一点黑气从裂缝里喷出，被她掌心的符印瞬间吸了进去。
她整个人一僵，瞳孔缩成针尖。
帝逸之察觉不对，一把将她搂紧。可就在这瞬间，楚灵抬起手，掌心符印对准了那三只精灵。
一道银光从她指尖射出，直冲神庙穹顶。
整座庙宇剧烈一震，墙上的浮雕全部裂开，碎石如雨落下。地面的符文彻底熄灭，连那截枯枝也干瘪下去，银光尽失。
三只精灵齐齐下跪，头低到几乎贴地。
帝逸之抱着楚灵，感觉她呼吸微弱得几乎摸不到。他抬头看向那三只精灵，声音压得极低：
“你们到底……”
一只精灵缓缓抬头，眼睛里映出楚灵的脸：
“她打开了封印，也唤醒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