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底下的青光一闪即逝，楚灵的脚还在往前挪，像是被什么拽着走。帝逸之死死攥着她的手腕，符纸在她后心“啪”地裂开一道缝，热气直往外冒。
“墨尘！”帝逸之一嗓子吼出来。
墨尘反应极快，咬破指尖，血珠甩在地上划出半道弧线。血光一闪，脚下那层符文阵像是被按了暂停，青光一顿，楚灵整个人猛地一颤，终于停了下来。
“再慢半秒，她就得被吸进去。”墨尘喘着，脸色发青。
帝逸之把最后那张加厚镇灵符按在楚灵后心，指尖能感觉到她背上道袍已经被冷汗浸透。他低声道：“撑住，马上就到。”
楚灵牙关打颤，声音挤出来：“我……听见了……有人在说话。”
“说什么？”
“他们也在找你。”她闭着眼，眉头拧成疙瘩，“那声音……从门里来的。”
帝逸之顺着她目光看去——密林尽头，一座塌了半边的石门静静立着，藤蔓缠得密不透风，门框上两条石蛇盘绕柱身，蛇眼嵌着暗青色晶石，像是死了一样。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没再多话。
墨尘走在前头，手里捏着那块拼好的石片，晶石贴在上面，微光稳定指向石门。越靠近，地面越软，踩下去像踩在尸骨堆上，咯吱作响。
到了门口，帝逸之抬手拦住：“先别进去。”
他抽出桃木剑，剑尖挑开垂下的藤蔓。碎石堆里压着一块残碑，上面刻着半个阵纹，和楚灵银环内侧的刻痕一模一样。
“这门……认她。”墨尘低声说。
楚灵低头看手腕，银环上的裂纹已经蔓延到边缘，黑气渗得越来越多，像是要往外爬。
“我得进去。”她说。
“不是你进不进的问题。”帝逸之盯着那对蛇眼，“这门是活的，刚才那阵法就是它在引我们。”
话音未落，石门突然“咔”地一声，裂开一道缝。一股冷风从里头吹出来，带着腐土和铁锈的味道。
三人没动。
风停了，门缝里的青光又闪了一下。
“走。”帝逸之把布袋紧了紧，率先迈步。
刚踏过门槛，楚灵耳边那声音又来了，这次更清晰：“……钥匙回来了。”
她浑身一僵，差点跪下去。帝逸之一把扶住她肩膀。
“说话。”他盯着她。
“不是我……是它……在跟我说话。”她抬手指门框，“那蛇……它认得我。”
墨尘冷笑：“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这地方不对劲。”
他话刚说完，四壁突然一震。
墙上那些双蛇缠柱的浮雕，蛇头齐刷刷转了过来，眼睛亮起青光。地面震动，中央六尊石像缓缓睁眼，眼眶里的晶石爆发出刺目青芒。
“准备！”帝逸之拔剑在手。
第一尊石像动了，石臂抬起，手掌裂开，露出一根尖锐石刺，直扑楚灵面门。
帝逸之一闪，桃木剑横扫，砸在石像肩头。石屑飞溅，但那东西连晃都没晃，反手一抓，石刺划过他道袍，撕开一道口子。
“硬得很！”他退后两步，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来。
第二尊石像从侧面扑来，墨尘甩出一道血符，贴在它胸口。血光炸开，石像动作一顿，但下一秒，青光从裂缝里透出，血符“嗤”地烧成灰。
“靠血压不住！”墨尘咬牙，“这东西不是死物，是活阵！”
第三尊石像跳上半空，双臂合拢，像铁钳一样朝帝逸之头顶砸下。
“逸之！”楚灵喊出声。
这一嗓子像是触发了什么，六尊石像的动作同时一滞。它们的眼珠齐刷刷转向楚灵，青光闪烁的频率突然变了。
帝逸之立刻察觉不对：“它们在看她！”
楚灵喘着气，银环“咔”地又裂一道。她抬起手，想往后退，可脚底像是被钉住。
“别出声。”帝逸之低喝，“它们跟着你的情绪动！”
楚灵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再说话。
墨尘迅速扫视四周：“这庙的空间不对。外面看着就一间破屋，里面怎么这么大？”
墙上浮雕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穹顶。地面铺着黑石板，每块板上都刻着符文，和地下组织的标记有七八分像。
“这庙被改过。”墨尘蹲下，手指摸过一道刻痕，“不是古建，是后来加的阵眼。他们把这里当成封印枢纽了。”
帝逸之挥剑逼退一尊石像，喘着说：“谁干的？”
“不知道。”墨尘站起身，“但能动这种大阵的，绝不是小角色。”
话音未落，第四尊石像突然从背后袭来，石掌拍向楚灵后心。
帝逸之回身就是一剑，正中石像手腕。这次他用了巧劲，剑刃顺着关节缝隙插进去，硬生生卡住。
“动不了！”他喊，“它们有关节缝隙！找缝往里插！”
墨尘立刻会意，从怀里掏出一把青铜小锥，扑向另一尊石像。他找准肩窝缝隙，一锥捅进去，石像动作立刻僵住。
“有效！”他大吼，“往关节缝里扎！”
第五尊石像扑向楚灵，她下意识举起桃木剑挡在身前。石掌砸在剑身，震得她虎口崩裂，血顺着剑柄流下来。
就在这瞬间，她掌心突然一烫。
低头一看，掌心浮现出一道暗红色符印，和之前触碰的雕像底座纹路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她惊叫。
帝逸之眼角余光扫到，瞳孔一缩：“别碰它！”
可已经晚了。那尊石像接触到她掌心的符印，竟然缓缓后退，青光从暴烈转为柔和。
“它……认得我？”楚灵声音发抖。
“不止认得。”墨尘盯着她掌心，“它把你当主人。”
六尊石像原本围成的包围圈，此刻有两尊缓缓后撤，青光微弱，像是臣服。
剩下的四尊却更疯了，扑得更猛。
帝逸之被逼到墙角，剑刃卡在一尊石像臂缝里拔不出来。另一尊从背后袭来，石拳直轰后心。
墨尘甩出青铜锥，钉进它膝窝，勉强让它慢了一步。
“楚灵！”帝逸之吼，“控制它们！你能控制！”
楚灵浑身发抖，银环“啪”地裂开一角，黑气顺着她手臂往上爬。她抬起手，掌心符印越来越亮。
“我……不知道怎么……”
“别想！”帝逸之挣脱剑刃，反手一剑劈在石像颈侧，“跟着感觉来！它们听你的！”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掌心符印骤然爆亮。
刹那间，四尊狂攻的石像同时僵住，青光闪烁的频率完全同步，像是被什么统一操控。
然而，她能感觉到，随着石像的静止，自己体内那股不受控的妖力反而如脱缰野马般横冲直撞，似乎是被石像抽走了控制它们的能量后引发的反噬。
“成了！”墨尘喘着。可就在这时，楚灵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黑气从银环裂缝里喷出来，顺着她手臂爬上脖颈。
“撑不住了！”她声音嘶哑。
帝逸之冲过去扶她，发现她掌心的符印正在褪色，而石像眼中的青光又开始躁动。
“它们在反噬！”墨尘大喊，“快撤！”
“不能撤！”帝逸之死死抱住楚灵，“她要是出去，半道就得炸！”
他抬头盯着六尊石像，忽然注意到什么。
“等等……它们的光……不是一直亮着。”
他眯眼细看——青光闪烁的节奏，和楚灵的心跳，完全一致。
“不是它们在动。”他声音发沉，“是她在供能。”
墨尘脸色一变：“你是说……这些石像，靠她的妖力在运转？”
“不止。”帝逸之盯着神庙深处，“有人在用她当钥匙，启动这个阵。”
他猛地抬头，看向后殿。
那里有一座石台，台上悬浮着半块残碑，碑面刻着和楚灵银环一模一样的纹路。
“那东西……在吸她。”他说。
楚灵已经说不出话，整个人在发抖，黑气爬到下巴，眼看就要罩住脸。
帝逸之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桃木剑上。剑身泛起红光，他把剑横在楚灵面前：“撑住！我不会让你出事！”
墨尘盯着那座石台，忽然道：“那残碑……是控制核心。”
“毁了它？”帝逸之问。
“不行。”墨尘摇头，“贸然毁碑，反噬会直接冲她脑子。她现在是阵眼，不是外人。”
“那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墨尘盯着楚灵，“让她自己走过去，亲手关掉它。”
帝逸之猛地看向他：“你疯了？她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不走过去，她也活不了。”墨尘声音冷得像冰，“黑气已经入心，再拖十秒，她就不是人了。”
楚灵抬起手，指尖颤抖地指向石台：“我……能走……”
“不行！”帝逸之抓住她手腕，“你过去就是送死！”
“可……不试试……everyone都得死在这里。”她挤出一句话，眼神却异常清醒。
帝逸之愣住。
她从没说过这种话。
她看着他，嘴角扯出一丝笑：“相信我……这一次。”
他死死盯着她，拳头捏得咯咯响。
终于，松开了手。
楚灵扶着墙，一步步往前挪。每走一步，黑气就退一分，像是被石台吸引。
帝逸之握紧桃木剑，跟在她身后三步远，随时准备扑上去。
墨尘守在门口，盯着那些石像。
六尊石像静止不动，青光微弱，像是在等待什么。
楚灵走到石台前，抬起手，掌心符印对准残碑。
碑面纹路开始发光，和银环裂痕完美契合。
她闭上眼，轻声说：“关。”
就在这一刻，石台上的残碑突然剧烈震动，一道青光冲天而起，直射穹顶。
六尊石像同时跪下，青光熄灭。
楚灵的身体晃了晃，软软倒下。
帝逸之冲上前接住她，发现她手腕上的银环彻底碎裂，黑气消失无踪。
“她怎么样？！”他吼。
墨尘冲过来一探鼻息：“还活着！但……”
他抬头看向石台。
残碑裂开一道缝，里面露出半截枯枝，和守护精灵袍角的光丝一模一样。
帝逸之抱着楚灵，盯着那截枯枝，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这庙……到底关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