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裂开的刹那，楚灵手腕上的银环发出一声轻响，像是冰面裂开的细纹。她猛地抽手，指尖发麻，那股从体内窜出的青气被一道黄符死死压了回去。
帝逸之手还没收回来，符纸在她腕上冒起一缕青烟。
“别动。”他声音低，却压得住场，“你一喘气，那股气就往上顶。”
楚灵咬住下唇，点了点头。她能感觉到，体内的东西在撞，像被关久了的野兽，想找出口。
墨尘靠着一棵歪脖子树，胸口起伏，脸色发灰。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冷汗，指缝里渗出的黑气刚冒头就被他自己掐灭。
“这地方不能久留。”他喘着说，“刚才那阵法不是死的，是活控的。有人在背后牵线。”
帝逸之没接话，蹲下身，盯着石碑裂口里露出的那截枯枝。青光还在，但弱了，像是灯丝快烧断前的闪烁。
他伸手想碰，墨尘一把拦住：“别！这是‘缚灵引’，碰了会唤醒连锁阵。”
“你怎么知道？”帝逸之看着他。
墨尘冷笑：“因为我以前布过一模一样的。”
他盯着那截枯枝，眼神冷了下来：“九曲回环，三重埋伏。银线是哨，孢子是迷，声阵是刀。最后一步踩错，整片林子都能炸成坑。”
楚灵靠着树干，喘了口气：“那……我们刚才怎么没炸？”
“因为你体内的妖力冲得快。”墨尘瞥她一眼，“它撞乱了阵眼节奏，帝逸之又塞了晶石进去，两股外力一搅，阵法自己卡住了。”
帝逸之从布袋里掏出那块老者给的晶石，贴在石碑边缘。乳白的光微微亮了一下，随即暗沉。
“它还在感应。”他说，“但方向乱了。”
墨尘蹲下，用指尖拨开石碑下的腐叶。底下压着几块碎石，排列得歪斜，像是被人匆忙埋进去的。
他捡起一块，边缘有半个刻痕，像是被砸断的符文。
“这是‘封禁引路符’。”他声音低了，“我家族的老东西，本该锁在秘典里，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帝逸之接过石片，翻来覆去看了几眼：“这符文指向哪儿？”
“不知道。”墨尘摇头，“残了。但能确定一点——它不是用来挡人的，是带路的。”
楚灵忽然抬头：“刚才……我撞阵的时候，脑子里闪了一下。”
“什么？”帝逸之问。
“一座门。”她闭眼回想，“塌了一半，门上……有两条蛇，缠着一根柱子。”
墨尘猛地抬头：“双蛇缠柱？那是上古守灵神庙的标记！”
帝逸之眼神一凛：“你见过？”
“没见过，但道观藏书里有提过。”他指了指石片，“这符文残迹，和神庙外围的引路阵是一套的。”
帝逸之沉默两秒，把晶石贴在石片上。乳白的光轻轻一跳，像是回应。
“方向对上了。”他说，“东北三里，地势下沉，有古建残留。”
墨尘皱眉：“你确定要去？这阵法背后有人操控，说不定是冲我们来的。”
“那又怎样？”帝逸之站起身，拍掉道袍上的灰，“我们答应过守护精灵，要救它同伴。现在线索就在眼前，你说不去？”
“我不是怕。”墨尘声音冷了，“我是提醒你，别拿命去赌一个承诺。”
楚灵扶着树干站起来，声音有点抖：“可……我们已经走到这儿了。要是回头，之前那些……不都白费了？”
帝逸之看着她手腕上发黑的银环：“你还撑得住？”
她点头，又摇头：“符快压不住了，但我能忍。”
“不行。”帝逸之从布袋里翻出一张黄符，“这是镇灵符，比刚才那张强。贴上后，你少说话，别动情绪，更别碰地上的东西。”
他贴好符，又从腰间解下桃木剑，递给楚灵：“拿着，剑气能稳神。”
楚灵接过，手指发颤。
墨尘盯着地上的银线：“要走也得先清阵。现在每一步都可能是死路。”
“你有办法？”帝逸之问。
“有。”墨尘咬破指尖，逼出一滴血，滴在石片的符文上。
血珠滚过刻痕，符文突然亮起一道微光，映出地底银线的走向——弯弯曲曲，像一张蛛网，密密麻麻铺满整片林地。
“九曲回环阵。”墨尘沉声说，“三处主脉，七处支眼。断一处，全网活；断三处，才能废阵。”
帝逸之抽出桃木剑：“你说，我来切。”
“别用剑尖。”墨尘拦住他，“用血画符。剑气太冲，会激它。”
帝逸之点头，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在地上画出“断脉符”。红光一闪，第一处银线断裂，无声无息。
第二处，他换了个角度，血符刚成，地面微微一震，银线缩回土里。
第三处最难，藏在花丛边缘。墨尘盯着那片野花：“别靠近，孢子还在。”
楚灵闭眼，手指微动：“我能……感觉到那股气流。左边三步，有个空隙。”
帝逸之按她说的走，血符落下，最后一处主脉断裂。
银线瞬间黯淡，像是断了电的铁丝，软趴趴地瘫在地上。
墨尘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阵废了。”
话音刚落，一块嵌在树根旁的晶石残片突然迸出青光，映出一道模糊影像——坍塌的石门，双蛇缠柱，门缝里透出微弱的青光。
影像一闪即逝。
帝逸之盯着那块晶石：“是神庙。”
“不止是神庙。”墨尘站起身，眼神凝重，“那道门缝里的光，和枯枝上的青光一样。那是‘灵脉锁’，只有被封的东西，才会往外透这种光。”
“有人把守护精灵的同伴，关在神庙里。”楚灵低声说。
帝逸之收起晶石，把石片塞进布袋：“走。”
“你疯了？”墨尘瞪他，“刚才差点把命搭进去，现在还要往陷阱中心钻？”
“这不是陷阱。”帝逸之背起布袋，桃木剑插回腰间，“这是任务。我们答应过的事，就得做到。”
“可楚灵快压不住了！”墨尘指着她手腕，“你没看见那符在裂？她再碰一次阵，说不定整个人都得炸！”
楚灵抬头，声音不大，但很稳：“我能撑住。”
她握紧桃木剑，指节发白：“我不想再当累赘。这次……我想帮上忙。”
帝逸之看着她，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墨尘冷笑一声：“你们俩真是一个比一个硬头。”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行，要去都去。但记住——进林子后，听我指挥。这阵法的路子，我比你们熟。”
三人重新整装，沿着东北方向的密林深处走去。
地势渐渐下沉，树木越来越密，枝叶遮天，光线昏暗。脚下的土变得松软，踩上去像踩在腐烂的棉絮上。
走了约莫一里，墨尘突然抬手：“停。”
他蹲下，手指探进土里，抠出一根断裂的银线。
“又来了。”他冷笑，“第二层阵。”
帝逸之皱眉：“比刚才的复杂？”
“差不多。”墨尘眯眼，“但布置得更急，像是赶工出来的。有人在我们之前，已经来过。”
楚灵忽然抬手：“那边。”
她指向左侧一片矮树丛。底下压着半块石片，上面刻着完整的符文，和他们手里的那块能拼上。
帝逸之捡起来，贴在晶石上。乳白的光稳定亮起，指向更深处。
“是路标。”他说。
墨尘盯着那符文，眼神变了：“这手法……不是我家族的。是地下组织的标记。”
“哪个组织？”帝逸之问。
“专门抓灵体、炼邪阵的那群疯子。”墨尘声音冷了，“他们也在找神庙。”
帝逸之沉默片刻，把石片收好：“那就更要抢在他们前面。”
三人继续前行，每一步都格外小心。墨尘在前探路，帝逸之断后，楚灵居中，手一直握着桃木剑。
又走了一段，地面开始出现裂痕，像是被什么巨力撕开过。裂痕深处，隐约有银线闪动。
“小心。”墨尘低声道，“这是‘反噬阵’，踩了会引动地底冲击。”
楚灵忽然停下：“等等。”
她盯着地面一道细缝，声音发紧：“我……我体内的气，又在动了。”
帝逸之立刻上前：“别慌，稳住呼吸。”
她摇头，脸色发白：“不是我控制的……是它……在拉我。”
她抬起手，银环表面的裂纹正在蔓延，黑色像墨汁一样渗出来。
墨尘一把抓住她肩膀：“别往前！”
可楚灵的脚已经动了。她像是被什么拽着，一步步往那道裂缝走去。
帝逸之冲上去拽她手腕，镇灵符“啪”地裂开一角。
就在这时，裂缝底下突然亮起一道青光，照出地底密密麻麻的符文阵——和石片上的，一模一样。
青光一闪，映出远处林中一座坍塌的石门轮廓。
帝逸之盯着那道门，声音沉了下来：“就是那儿。”
他一把扯下背上布袋，掏出最后三张镇灵符，贴在楚灵手腕、心口、后颈。
“撑住。”他说，“我们马上到。”
楚灵点头，牙齿咬得咯咯响。
墨尘看着地底的阵，脸色难看：“这阵……是冲她来的。”
帝逸之没答话，只把桃木剑递到她手里：“握紧。”
他转头看向密林深处，目光如铁：“走，去神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