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父直挺挺倒下的身躯与地面撞击发出的沉闷响声,如同一声丧钟,敲得冯林脑中的某根弦骤然崩断!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火山般的彻底爆发。
“爸——!”冯林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眼珠瞬间爬满血丝,他猛地扭过头,如同疯狗般指向叶凡,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尖锐变形:“叶凡!你他妈的有钱就了不起啊!你把我爸活活气死了!杀人偿命!我告诉你,就算你有百亿千亿,这回你也完了!你要坐牢!你一定要把牢底坐穿!”
病房内空气凝固,两名警察头皮发麻,事情的发展如同脱缰的野马,彻底失控。刚才还是天价敲诈案,转眼间就可能演变成一条人命官司?若老人真的因此身亡,即便叶凡毫无责任,后续的麻烦也将无穷无尽。他们的额头瞬间沁出细密的汗珠,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急转直下的局面。
就在这片混乱和死寂中,病房门被再次推开。并非警察增援,而是几名穿着白大褂、表情冷静的医护人员快步走入,为首的医生眼神锐利,气场沉稳。他们仿佛没有看到剑拔弩张的众人,直接蹲下身检查倒地不起的冯父。
专业的仪器被迅速连接,冰冷的金属探头贴在老人皮肤上。为首的医生检查了瞳孔反射、心跳、呼吸,动作麻利而高效。片刻后,他站起身,摘下听诊器,语气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项再普通不过的化验结果:“病人生命体征平稳,心跳稍快,可能是情绪激动所致,但并无大碍,更无生命危险。”
“放你妈的屁!”冯林此刻已是惊弓之鸟,任何不利于他的结论都会引发他歇斯底里的反击,“人都晕死过去了你跟我说没大碍?你算什么狗屁医生!我看你就是和叶凡一伙的!庸医!我要告你!我要让你脱了这身白大褂!”
那医生闻言,只是冷冷地瞥了冯林一眼,嘴角甚至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并未与他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专业素养让他无需向一个泼皮证明什么。
然而,一旁的霍文瑞律师却不会放过任何细节。他推了推金丝眼镜,上前一步,声音清晰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法律条文校准过:
“警官,请注意。第一,这位老先生此刻的行为,有极大嫌疑是伪装,意图逃避法律制裁,这在司法实践中可作为量刑的参考情节之一。”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仍在咆哮的冯林。
“第二,我的当事人,这位秉持专业态度进行诊断的医生,刚刚遭到了冯林先生毫无根据的、带有侮辱性质的‘庸医’指控,以及明确的‘告你’、‘让你脱了白大褂’的威胁恐吓。这已涉嫌构成诽谤罪与威胁他人人身安全,相关言行我已录音留存。这些,都将作为后续追加指控的补充证据。”
两名警察听得目瞪口呆,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这律师……也太狠了!简直是见缝插针,滴水不漏!随便一句骂街的话都能被他瞬间转化成法律武器!他们以往处理纠纷的那套“和稀泥”哲学,在眼前这位顶级律师面前,彻底失效。
冯林更是如遭雷击,张着嘴,后面所有的谩骂都被硬生生堵回了喉咙里,脸色由赤红转为惨白。他感觉自已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越是挣扎,被缠绕得就越紧。对方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每一句回应都精准地打在他的七寸上!
霍文瑞看向警察,语气恢复公事公办的沉稳:
“警官,基于目前清晰的证据链——敲诈勒索事实明确、金额特别巨大、嫌疑人态度恶劣且并无悔意、现又有伪装及家属威胁证人的行为,我认为应立即将嫌疑人冯林带回派出所,进入正式司法程序。”
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更有大律师步步紧逼,两名警察再无犹豫,互相对视一眼,重重点头,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几乎瘫软的冯林:“走吧!有什么话,回所里再说!”
“不……你们不能……叶凡!你阴我!你算计我!”冯林像一滩烂泥被拖行,徒劳地嘶喊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霍文瑞对叶凡微微颔首:“叶先生,这里交给我,我会全程跟进,确保所有程序合法,所有指控落实。”说完,他拎着公文包,步伐坚定地跟着警察离去,像一个追逐猎物的顶级掠食者。
病房内终于暂时恢复了平静。
叶凡冷漠地看了一眼病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老人。他知道,这老头的听觉恐怕比谁都灵敏。他走到床边,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精准地刺入老头耳中:
“这间VIp病房,是以你的名义开的。费用一天三万,超过二十四小时,自动续费,账单会变成六万,以此类推。你可以赖着不走,医院自有他们的催收程序和法务部门。你年纪大了,或许无所谓,但你还有儿子。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你今天和他在这里演的这一出戏,所有产生的债务和法律后果,最终都会精准地落到你那个刚被带走的儿子,以及你其他家人身上。好自为之。”
说完,叶凡不再有丝毫停留,转身离开了病房,仿佛只是离开了一个肮脏的垃圾场。
房门关上的瞬间,病床上那具“尸体”猛地动了一下。冯父的眼睛倏地睁开,里面再也没有之前的狡黠和嚣张,只剩下无尽的恐慌和深切的后悔。他猛地坐起身,枯瘦的手死死抓着床单,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完了!全完了!
他原本只是想重操旧业,讹个几万块,给小儿子冯林凑钱换辆新车,让他高兴高兴。这套流程他干了十几年,早已轻车熟路,从未失手。谁能想到,这次竟然一脚踢在了钛合金钢板上,不,是撞上了一座移动的金山!不仅小儿子折了进去,还可能背上巨额的医院债务!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索,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一部老旧的按键手机,手指颤抖着按下一串铭记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对面传来一个嘈杂的声音,似乎夹杂着划拳声和酒瓶碰撞声,一个略显不耐烦的粗犷男声响起:
“喂?爸?啥事?我这儿正跟兄弟们喝酒呢!”
“大山!大山啊!”老头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嚎叫出来,“出大事了!你弟弟……你弟弟小林被警察抓走了!你快想办法救救他啊!”
电话那头的冯山,声音瞬间清醒了几分:“抓走了?为什么?他又惹什么事了?”冯山对自己这个弟弟和老爸的“营生”心知肚明,但通常都能摆平。
老头语无伦次,好不容易才将事情的经过——如何盯上叶凡,如何讹诈,对方如何反击,最后如何拿出一百亿的存款证明,律师如何厉害,小林如何被扣上巨额敲诈的帽子带走——颠三倒四地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显示着冯山正在消化这个足以让他脑溢血的消息。
几秒后,冯山压抑着暴怒的声音传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们……你们他妈的去讹叶凡?!湖底捞的那个叶凡?!你们是不是老糊涂了?!嫌命长吗?!”
“我……我也不知道他那么厉害啊……大山,现在只有你能救小林了!那个叶凡刚走,他就在华邦医院,我听说他很有名,你肯定认得他样子,你快带人过来拦住他,求他放过小林啊!”老头哭喊着,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大儿子身上。
冯山那边再次沉默,只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似乎在极力压制怒火和权衡利弊。半晌,他猛地啐了一口:
“妈的!我知道了!我就在附近吃饭,马上带人过去!你待在医院别动!”
挂了电话,冯山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所在的火锅店包间里,烟雾缭绕,酒气熏天,七八个纹龙画凤、满脸横肉的兄弟正喝得兴起。
冯山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乱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兄弟们!酒先别喝了!”他环视一圈,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我亲弟弟,让人给弄进去了!对方是个硬茬子,但再硬,动了我冯山的家人,也得付出代价!”
“山哥!谁他妈这么不长眼?干他娘的!”
“就是!在江城这地界,还敢动山哥的弟弟?”
“对方是谁?兄弟们抄家伙!”
一群喝得半醉的混混立刻群情激愤,嗷嗷叫着就要起身。
冯山压了压手,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冷笑:“目标,湖底捞的老板,叶凡!他现在就在旁边的华邦医院!咱们就去会会这个百亿富豪,看他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叶凡?!”
“百亿富豪?”
几个混混听到这名头,酒意瞬间醒了一半,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人的名树的影,叶凡的名气太大了。
但酒精和所谓的兄弟义气很快压过了这丝迟疑。
“百亿富豪怎么了?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啊?”
“干的就是有钱人!让他知道咱们兄弟的厉害!”
“对!让他撤诉,让他赔钱!让他以后咱们去湖底捞吃饭终身免费!”
“哈哈,还有他那个风格公会,女主播得先让咱们兄弟玩玩!”
污言秽语和狂妄的幻想充斥包间,酒精彻底烧坏了他们的脑子。
冯山看着这群“忠心”的兄弟,满意地点点头,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他混了这么多年,不是完全没脑子的蠢货。他知道叶凡这种级别的人物,绝不是光靠蛮力就能吓倒的。
他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翻找到一个备注为“魏老板”的号码拨了过去。这位魏老板是本地一个颇有实力的地产商,冯山经常替他处理一些“拆迁难题”,关系还算密切。
电话接通,背景音同样嘈杂。
“魏老板,是我,冯山。”冯山尽量让声音显得镇定,“兄弟我这边遇到点急事,可能要去找一个人的‘麻烦’,动静可能会闹得有点大。万一……我是说万一后面有什么手尾处理不了,还望魏老板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忙周旋几句,说句话。”
电话那头的魏老板正在另一个酒局上,闻言眉头立刻皱起,心里暗骂一声晦气。这些地痞流氓,用的时候顺手,甩的时候却像狗皮膏药!但他想到自己手上还有几个项目需要冯山这种人去“冲锋陷阵”,只好压下不快,敷衍道:
“冯山啊,做事要有分寸!别搞出太大乱子,真闹得不可收拾,我也不好出面保你,懂吗?”
“魏老板放心,我有数,就是去吓唬吓唬,让他知道厉害,把案子撤了就行。”冯山得到这句不算承诺的承诺,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行了,你自己把握。”魏老板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有了这通电话垫底,冯山自觉有了几分底气。他猛地一挥手,脸上凶相毕露:
“兄弟们,走!去医院‘请’咱们的叶大富豪好好聊聊!”
“走!”
“干他娘的!”
一群醉醺醺的混混吆五喝六地冲出包间,气势汹汹,直奔华邦医院而去。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何等庞然大物般的恐怖存在。冯山更不知道,他倚为靠山的魏老板,在真正的滔天巨浪面前,连一片浮木都算不上。
一场由无知和狂妄引发的风暴,正在迅速酝酿。而风暴的中心,叶凡,刚刚走到医院门口的阳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