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站在病房内,窗外透进的冷光勾勒出他平静的侧脸,与对面冯林那张因贪婪而略显扭曲的面孔形成鲜明对比。
“我不是富二代,没什么钱的。”叶凡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死寂的潭水,清晰得让人无法忽略。
冯林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拙劣的笑话。他上下打量着叶凡,对方身上那种沉静从容的气度,怎么看都不像他口中“没什么钱”的人。请得起顶尖私立医院VIp病房的人,会是个穷光蛋?他冯林在市井里摸爬滚打、靠着老爹“精湛”的碰瓷手艺讹遍半城,自认看人极准。
“不是富二代?”冯林拖长了音调,眼神里的算计几乎要溢出来,“行,那你总有份工作吧?在哪家体面公司高就啊?你今天要是不把这赔偿谈妥了,信不信我明天就带人去你公司门口,拉上鲜亮的大横幅,把你‘撞人不赔’的光辉事迹广而告之?你看你那公司,还要不要脸面,还要不要你?”
他刻意将“体面”二字咬得极重,试图从叶凡脸上找到一丝惊慌。他太熟悉这种看似光鲜的上班族了,他们最怕的就是麻烦,尤其是这种能毁掉他们辛苦经营的社会形象和职业生涯的麻烦。为了息事宁人,往往愿意大出血。
叶凡微微蹙眉,似乎真的被这个威胁触动了。他沉默了片刻,才略显为难地开口:
“我的存款真的不多。这件事就不能……通融一下?”
这话听在冯林耳里,无异于认怂和讨价还价的开始。他心中狂喜,肥羊果然上钩了!他强压住兴奋,摆出一副“我已经很大度”的嘴脸:
“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家。这样,你存款的八成,拿出来,这事就算两清,绝不再去打扰你。够意思了吧?”
他甚至已经在心里飞快盘算:看这年纪,这气度,就算不是家底丰厚的,也起码是个年薪大几十万甚至百万的金领。八成存款,怎么也得有个几十万吧?这回真是赚翻了!老爹这一摔,摔得可真值!
然而,叶凡接下来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只见叶凡缓缓摇了摇头,眼神里那点为难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硬的决绝。“不行。”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力道,“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原则就是原则,我不会接受任何形式的讹诈。”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容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屏幕解锁的光芒在他眼底一闪而过。“我要报警。”
“报警?”冯林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报!你赶紧报!警察来了更好!我告诉你,这种民事纠纷,警察来了也是调解!最后还不是得赔钱息事宁人?这一套我门儿清!你尽管试试,看警察是信你,还是信我这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的老父亲!”
他信心十足,甚至有闲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准备看好戏。他老爹可是“老演员”了,对付警察的经验比眼前这年轻人吃过的米都多。
叶凡没再理会他,直接拨通了号码,对着电话清晰冷静地陈述了地点和事由:
“您好,我要报警,这里有人涉嫌碰瓷敲诈……”
时间在等待中仿佛被拉长,冯林优哉悠哉地靠在墙上,甚至吹起了口哨。病房里,只有监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冯父偶尔发出的、听起来痛苦无比的呻吟。
不久,两名穿着制服的民警快步赶到。一进病房,看到病床上那位“熟面孔”的老先生,两位警官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脸上都浮现出无奈。又是这位老爷子,又是这家收费高昂得让他们咋舌的私立医院。
例行公事地了解了情况后,一位年长些的警察叹了口气,转向叶凡,语气带着劝慰:
“这位先生,情况我们大致了解了。你看,老人家年纪也确实大了,躺在这里……唉。如果经济条件允许的话,出于人道主义,适当补偿一点,把事情了结了算了?不然他们一直纠缠下去,对你的工作和生活影响可能更大。”
冯林立刻投给叶凡一个“你看我没说错吧”的得意眼神,下巴微微抬起,仿佛胜利在望。
叶凡的目光扫过警察,掠过得意的冯林,最后落在病床上那双偷偷睁开一条缝观察局势的老眼上,那眼睛遇到他的目光立刻紧紧闭上,呻吟声更大了几分。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湖面,瞬间砸碎了所有固有的预期:
“补偿?他刚才提出的要求,是索要我个人存款的八成。这个数额,我无法接受。”
警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接话:“八成?您刚参加工作不久,存款应该也不……”他本想说“也不多”,劝叶凡别太计较比例,拿个几万块打发算了。
然而,叶凡平静地报出了一个数字:“我的存款是不多,目前活期账户里,大概也就一百多亿吧。他要八成,就是八十亿以上。请问,这是可以‘适当补偿’的范畴吗?”
“一……一百多亿?!”年轻的警察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年长的警察也是浑身一震,脸上的无奈和轻松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和前所未有的严肃。他死死盯着叶凡,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但他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一百多亿?!这是什么概念?这已经彻底超出了他们日常处理的邻里纠纷、小额讹诈的级别了!这金额庞大到足以让一桩普通的碰瓷事件,瞬间升级为足以震惊全国的超级巨额敲诈勒索案!他们的手心开始冒汗,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一个小小派出所民警能独立处理的权限了!
冯林更是如同被一道天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得意笑容彻底凝固、碎裂,然后转变为极度的难以置信和恐慌。“一……一百多亿?你放屁!”他猛地跳起来,指着叶凡的鼻子尖声叫道,“你他妈才多大?!你刚才还说自己不是富二代!你怎么可能有一百多亿存款!吹牛不上税是吧!警察同志,他谎报!他在耍我们!”他因为过度震惊和恐惧,声音都变了调。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礼貌地敲响了三下,随即一位身着剪裁考究的深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气质精干沉稳的年轻男子提着一个公文包走了进来。他的目光迅速锁定叶凡,微微颔首,然后面向两位警察,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语气却不容置疑:
“二位警官好,我是叶总的私人法律顾问,霍文瑞。”他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份盖有银行鲜红印章及多位负责人签字的文件,递了过去,“这是我当事人叶凡先生名下主要银行账户的资产证明原件及公证件,经过我方授权,可供警方核实。数据显示,叶先生所述的一百零三亿七千万元活期存款,情况完全属实。”
他的话语清晰专业,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在场除叶凡外每一个人的心坎上。
两位警官接过文件,只扫了一眼那串长得吓人的数字和那些权威机构的印章,手都微微有些发抖。是真的!千真万确!
年长的警官猛地想起什么,再次抬头看向叶凡时,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一丝恍然:
“叶……叶先生?难道您就是……就是湖底捞的创始人,叶凡先生?”
叶凡微微点头:“是我。”
警官顿时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苦笑更甚,但这次是带着无比的恭敬:
“失敬了!怪不得……这就说得通了……”湖底捞的奇迹早已传遍大江南北,其创始人叶凡年轻百亿富豪的身份更是轰动一时。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位传奇人物,会如此低调地出现在这里,还卷进了一桩……如此不堪的碰瓷事件里。
“湖……湖底捞?!那个火锅帝国?!你是老板叶凡?!”冯林如遭五雷轰顶,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腿肚子一阵发软,差点直接瘫倒在地。他当然知道湖底捞,知道那个白手起家、点石成金、和王聪、姜宇航那种顶级公子称兄道弟、被王首富赞赏的商业神话!他老爸……竟然讹到了这种人物头上?!他刚才……还在威胁要去湖底捞公司门口拉横幅?!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
霍文瑞律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射向失魂落魄的冯林,声音冷静而极具压迫力:“二位警官,现有证据充分表明,这位冯老先生的自残式摔倒与我当事人叶凡先生毫无因果关系。甚至在叶先生出示了清晰的现场监控视频证据后,其子冯林先生仍无视事实,进行恶意威胁,公然索要巨额钱财,金额特别巨大,情节特别严重。其行为已完全符合《刑法》中关于敲诈勒索罪的构成要件,且属数额特别巨大情形。我方正式提请警方依法立案侦查,并追究其刑事责任。”
两位警官表情凝重无比,彼此对视一眼,再无任何调解的念头。事实清楚,证据确凿,金额骇人,对方律师专业强势,事态已然升级。年长警察深吸一口气,转向面无人色、浑身开始哆嗦的冯林,严肃道:
“冯林,你现在涉嫌巨额敲诈勒索,请立刻跟我们回派出所接受调查!”说着,拿出了明晃晃的手铐。
“不……不是这样的!警察同志!误会!这都是误会!”冯林彻底慌了神,冷汗如瀑般涌出,瞬间湿透了后背,“是他!是他故意引诱我说的!他给我下套!他是故意的!不能抓我啊!”他语无伦次地嘶喊着,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一直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冯父,眼见儿子真要被抓,再也装不下去了。只见他猛地一个鲤鱼打挺,动作利落地简直不像个老人,赤着脚就跳下床,冲到警察面前,张开双臂护住儿子,激动地大喊:
“不准抓我儿子!你们没听到吗?是这小子阴险!是他害的我儿子!错全在他!”
叶凡冷眼看着这出蹩脚的闹剧,嘴角勾起一丝冰凉的弧度。他上前一步,目光如两道冰锥,直刺向撒泼打滚的老头:
“我提醒过你的,‘手艺’不精,就别出来丢人现眼。讹到我头上,你会后悔的。”
“你……你……”冯父被叶凡那冰冷的目光和强大的气场震慑得连连后退,指着叶凡,嘴唇哆嗦着,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极度的惊恐、羞愤加上急火攻心,他猛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胸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砰”地一声重重摔在地板上,彻底不动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