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云天靠在一处岩壁,手中紧握着那卷微缩胶卷。
冰凉的感觉透过指尖传来,仿佛能刺入骨髓。
陈子坚无声地靠近,压低嗓音:“鬼子开始封山了,至少三个中队正在向这边合围。”
王小虎愤愤地捶了下地面,又立即克制住力道,只发出轻微一声闷响:“这群天杀的!自己干了断子绝孙的缺德事,反倒诬陷咱们用细菌武器!”
石云天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那个从地下魔窟带出来的金属小盒上。
借着岩缝透入的微光,他能看清盒盖上刻着的一行小字,“昭和十六年,关东军防疫给水部,第四研究所”。
“防疫给水部”,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名字。
当初石云天他们大闹731时,就应该把石井老贼给嘎了,现在不知道又搬到犄角旮旯里做着见不得人的事!
但他知道,这么让他死了,真是太便宜他了,他们早就把731罪证公开国际,抗战胜利后,等待他的将是国际法庭的审判,这一次,他休想再躲过!
李妞小心地整理着那些实验日志,纸张已经脆弱发黄,上面的字迹却依然清晰得刺眼。
石云天终于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既然他们要演这出贼喊捉贼的戏,我们就帮他们把戏台搭得更大些。”
夜色渐深,游击队临时营地中,油灯如豆。
石云天、陈子坚、赵琳山队长以及两位略通日语的游击队参谋围坐在一起。
桌上摊开着那些从魔窟中带出的证据,实验日志、照片、微缩胶卷,还有几件奇特的小型器械,不知是作何用途。
“这是最有力的一份。”陈子坚指着一页日志上的记录,“三月十七日,实验体编号A-73,注射‘雨露’制剂0.5毫升,十二小时后出现高热、皮下出血,三十六小时后多器官衰竭死亡。结论——该浓度对体格健壮者亦具有百分之九十以上致死率。”
赵琳山一拳砸在桌上,又立即克制住声响,额上青筋暴起:“他们管这叫‘雨露’?他娘的这是阎王爷的请柬!”
石云天沉默地推过一张照片。
“这些证据太重要了,”一位参谋声音沙哑,“必须立即送往根据地,向全世界揭露鬼子的暴行!”
“来不及了。”石云天摇头,“山本的部队已经封锁了所有出口,他们绝不会让这些证据流出秦岭,而且…”
他拿起那卷微缩胶卷:“我们需要更有力的方式。”
“你有什么计划?”陈子坚看向石云天。
石云天的目光扫过桌上每一样证物,缓缓道:“鬼子不是诬陷我们使用细菌武器,要‘自卫清剿’吗?那我们就用这些‘无声的证言’,当面揭穿他们‘自卫’的伪善面目。”
计划在夜色中迅速制定。
小风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带着两名游击队战士,连夜穿越日军封锁线,将部分证据复本送往山外。
而石云天则带领主力,准备执行一个大胆的计划,不是逃跑,而是主动靠近日军控制的核心区域。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石云天展开赵琳山手绘的地图,指向一个被标记为“河口村”的地方,“这里现在是日军的一个重要物资中转站,也是他们所谓的‘防疫指挥部’所在地。”
“明天,鬼子要在这里召开一个‘现场会’,向那些被强征来的民夫和少数伪保长展示‘游击队使用细菌武器’的‘证据’,继续演戏。”赵琳山补充道,消息来自游击队的内线。
“那我们就去给他们加一场戏。”石云天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河口村”上。
次日清晨,河口村外的空地上,果然搭起了一个临时的台子。
几名日军军官站在台上,台下是数百名被强行召集来的中国民夫和村民,四周由日伪军持枪看守。
一个戴着眼镜的日本军医正在滔滔不绝,通过翻译讲述着“残暴的游击队”如何“使用国际禁止的细菌武器”,袭击“救死扶伤的皇军医疗站”。
台上摆着几张桌子,上面放着一些破碎的玻璃器皿、几件染血的破旧衣服,以及几枚锈迹斑斑的弹壳——都是他们自导自演的道具。
人群沉默着,大多数人低着头,脸上是麻木与恐惧,但也有人眼中藏着怀疑与愤怒。
石云天、陈子坚和小风,已经借助晨雾和地形,悄无声息地潜入到会场外围的一处小山坡上,借助灌木丛隐蔽下来。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会场全貌。
“差不多了。”石云天低声道,从随身行囊中取出一个奇特的装置,那是他将这年代与现代技术结合的产物,一个简易的投影装置,以透镜和反光镜组成,可以利用阳光将微缩胶卷上的图像投射出去。
他小心地将那卷记载着最深重罪孽的胶卷装入装置,调整着角度。
台下,日本军医的演讲已近尾声,他挥舞着手臂,情绪激动地宣称:“……对于这种反人类的暴行,皇军必将彻底清剿,保护良民……”
就在这时,一束强烈的光线突然打在台子后方临时拉起的一块白布上,那是日军原本用来挂地图的幕布。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纷纷抬头望去。
下一刻,一副清晰得可怕的照片被投射在幕布上,一个日本军人,正冷静地记录数据,而他面前的解剖台上,是一个被开膛破肚的中国人的尸体!
人群瞬间死寂,随即爆发出惊恐的吸气声和骚动!
“八嘎!怎么回事?!”台上的日本军官惊怒交加,回头怒吼。
负责看守的日伪军也一阵慌乱,寻找光线来源。
第二张照片接踵而至,堆积如山的尸体正被投入焚化炉。
第三张,戴着脚镣的囚犯被强行按在实验台前,接受注射。
台下的人群彻底炸开了锅,恐惧和愤怒压过了恐惧。
“安静!那是假的!是游击队的阴谋!”日本军官声嘶力竭地试图控制场面,拔出了军刀。
但已经晚了。
陈子坚深吸一口气,用内力将声音远远送出,清晰地将照片上的日文标注翻译成中文,回荡在空旷的场地上:“……实验体编号b-44,活体解剖,观察跳蚤鼠疫菌感染后内脏病变过程……”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砸在每一个中国人的心上。
“那是……那是狗娃他爹!”人群中,突然一个老妇人发出凄厉的哭喊,指着幕布上刚刚闪过的一张苍白而痛苦的脸,“年前被你们抓走,说是修工事!你们说他病死了没留下尸首!原来你们这些天杀的把他……把他……”
老妇人一口气没上来,晕厥过去。
混乱如同投入油锅的水,瞬间爆裂!
“闭嘴!不许看!那是假的!”日军士兵试图驱散人群,用枪托砸向骚动的民众。
但真相一旦见了光,就再也无法掩盖。
石云天冷静地收起投影装置,三人如同鬼魅般迅速撤离山坡。
身后,河口村的会场已经陷入彻底的混乱。
日军的谎言在赤裸裸的罪证面前不堪一击。
愤怒的哭喊声、日军气急败坏的呵斥声、杂乱的枪声……这一切都汇成了一曲对侵略者最有力的控诉。
“第一批证言,送到了。”石云天回头望了一眼陷入混乱的河口村,眼神冷冽。
这些不会说话的影像和纸张,此刻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狠狠地撕下了侵略者最后一块遮羞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