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京口营
当建康的朝堂,暗流涌动,当荆州的桓冲,左右为难时。
当河北的邺城,在血火中濒临极限之时候。
一支强大的力量,正如同蛰伏于,江淮之地、磨砺爪牙的猛虎。
冷静地观察着,北方的风云变幻,等待着发出,致命一击的最佳时机。
这便是由谢氏家族倾力打造、名将谢玄统领的北府兵。
京口北府兵大本营,这里的气氛,与建康的浮华、荆州的焦灼、邺城的绝望截然不同。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汗水、钢铁、尘土和隐隐血腥味的肃杀之气。
校场之上,杀声震天,秩序井然。
数以万计的士卒,正在接受严酷至极的训练。他们不再是,刚刚放下锄头的流民。
而是在《土断令》推行后,从清查出的户籍中,精选出的青壮。
谢玄贯彻其叔父谢安的意志,将“擢幽滞”发挥到了极致。
不问出身何处,只问勇力与决心。
训练场一角,新兵们身负沉重的石锁,在尖锐的铁蒺藜阵中,匍匐前进。
稍有迟缓,身后督战队冰冷的皮鞭,便会毫不留情地抽下。
留下道道血痕,惨叫声与教官的怒吼声交织。
另一角,弓弩手们,正在进行耐力训练。
双臂平举劲弩,弩弦上悬挂着重物,纹丝不能动。
一炷香时间内,不断有人力竭倒地,被立刻拖走,换人补上。
骑兵训练,则更为残酷,骑手需驾驭战马,高速穿越燃烧的火圈。
冲过布满陷坑的壕沟,还要在奔驰中,精准劈砍草人靶子。
落马者非死即伤,战马折腿,则当场处决,毫不留情。
这就是北府兵的训练,以战代练,以血淬火。
高强度的淘汰率,确保最终留下的,皆是百战余生的精锐悍卒。
中军大帐内,谢玄一身戎装,英气逼人。
眉宇间,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沉郁和冷峻。
他面前巨大的沙盘上,清晰地标注着北方邺城。
还有慕容燕军、以及冉魏残部,可能活动的区域。
“将军,新卒操练已三月,见血之后,可堪一战。”
“然甲胄兵械,仍缺三成。战马更是奇缺。”副将刘牢之禀报道。
他面容粗犷,眼神凶悍,是北府兵中着名的猛将,也是寒门出身将领的代表。
谢玄目光未离沙盘,声音平静:“甲胄兵械,叔父已在筹措,至于战马……”
他手指点向沙盘上淮北的区域,“慕容垂的游骑最近不是很活跃吗?”
“他们,就是我们的马场。”
刘牢之眼中凶光一闪,咧嘴笑道:“末将明白,这就去安排‘狩猎’!”
北府兵的后勤,从来都不是,完全依赖建康的补给。
主动出击,劫掠敌军,以战养战,是他们生存和壮大的法则。
第二幕:猎胡骑
淮河北岸,出现了一支,约百人的慕容燕军游骑兵队。
正肆无忌惮地,纵马驰骋,劫掠几个残破的村庄。
他们是慕容绍麾下的精锐斥候,装备精良,骑术精湛,视南岸的晋军如无物。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北府兵眼中等待狩猎的猎物。
河岸芦苇丛中,刘牢之亲自率领,五百北府精骑。
如同潜伏的猎豹,无声地观察着,对岸的动静。
他们人马皆衔枚,蹄包厚布,杀气内敛。
“将军,看!那带队的百夫长,坐骑是匹罕见的青海骢!”一名眼尖的校低声道。
刘牢之舔了舔嘴唇,露出了嗜血的笑容。
“好马!老子要了!听我号令,弩箭覆盖,然后随我冲阵,直取敌酋!”
“记住,尽量留全尸,装备和马匹,都是好东西!”
当燕军游骑满载着,抢来的微薄财物和哭喊的妇女,准备返回时,异变陡生!
咻咻咻——!密集的弩箭,如同死亡的骤雨,突然从芦苇丛中泼洒而出!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精准的射击,瞬间将燕军队列,射得人仰马翻!
“敌袭!南人过河了!”燕军百夫长,惊怒交加。
刚拔出弯刀,就看见一个,如同黑塔般的晋将。
骑着一匹神骏的黑马,如同旋风般,直冲自己而来,来人正是刘牢之!
“胡狗拿命来!”刘牢之怒吼一声,手中长槊如同毒龙出洞,速度快得惊人!
那燕军百夫长,也是悍勇之辈,举刀格挡。但刘牢之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
“铛!”一声巨响,弯刀被硬生生砸飞!
长槊去势未尽,直接洞穿了其胸甲,将其挑落马下!
主将瞬间毙命,加之突如其来的打击,燕军游骑顿时大乱。
北府骑兵如同猛虎下山,冲入敌群,他们战斗风格,悍勇绝伦。
配合默契,三人一组,专砍马腿,分割围杀,战斗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战斗结束,百余燕军游骑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北府兵迅速打扫战场,剥下完好的甲胄,收集兵器。
牵走战马,包括百夫长的那匹青海骢,将尸体抛入淮水。
“撤!”刘牢之毫不恋战,一声令下,部队如同潮水般退去。
迅速消失在,河南岸的林地中,只留下岸边一片狼藉,和逐渐染红的河水。
这样的小规模“狩猎”,近期在漫长的淮河防线上,时有发生。
北府兵用这种,残酷而高效的方式,不断磨练新兵,补充装备,积小胜为大胜。
同时像牛皮糖一样黏着、削弱着慕容绍这支偏师,使其无法全力策应河北主战场。
第三幕:北伐弈
北府兵的频繁动作,自然瞒不过,建康的谢安。
这一日,谢安以巡视江防为名,悄然离开建康。
来到了北府兵,实际控制的重镇广陵。
广陵都督府内,戒备森严,谢安与谢玄叔侄二人,对坐于密室之中。
没有香茶,没有棋枰,只有一幅巨大的北方舆图。
“慕容恪对邺城的总攻,就在这几日了。”
谢安开口,声音低沉,“冉闵……已是强弩之末……”
“纵然有通天之能,也难挽狂澜,邺城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谢玄目光锐利,手指点向邺城:“叔父,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
“北府兵已整训完毕,虽不足以横扫河北,但精锐尽出,可直捣慕容恪侧后。”
“或可缓解邺城之围,甚至与冉闵里应外合……”
谢安缓缓摇头,眼神深邃:“玄儿,你可知……”
“为何慕容恪,敢倾尽全力围攻邺城,而不惧我江东偷袭?”
谢玄沉吟道:“因其知我朝内……并非铁板一块。”
“荆州桓冲态度暧昧,我军若倾巢北上,恐后方有变?”
“此其一。”谢安道,“其二,他算准了,邺城这块骨头太硬。”
“就算他能啃下来,也必然崩掉几颗牙,实力大损,他反而希望我们北上。”
“与他疲敝之师,决战于河北平原,这正是以逸待劳的骑兵所长。”
届时,无论胜负,我江东精锐尽丧,则天下危矣。”
谢玄倒吸一口凉气,他专注于军事,却未深思至此。
“那……我们,就这样等下去?”谢玄有些不甘。
“等,但不是空等。”谢安的手指在舆图上移动,从邺城滑向青州、兖州一带。
“邺城陷落,慕容恪主力,必集中于消化战果,镇压河北。”
“其南方防线,尤其是青兖一带,必然相对空虚。”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这才是我们的机会!”
“北府兵的目标,不应是邺城那块死地,而应是这里!”
“趁其北顾,收复青、兖故土,兵锋直指黄河!”
“如此,既可避实击虚,斩获实利,壮大自身。”
“又可与慕容恪隔河对峙,将来北伐,便有了一块,坚实的跳板!”
谢安的策略,清晰而冷酷,放弃救援,注定沦陷的邺城和冉闵。
选择在慕容恪,最意想不到的方向,夺取最大的实际利益。
谢玄眼中,爆发出精光,彻底明白了,叔父的深意。
“侄儿明白了!北府兵即刻开始,向东北方向秘密调动,囤积粮草。”
“做出威胁青兖的态势,一旦邺城陷落的消息确认,立刻渡河北上!”
“然也。”谢安点头,“但要记住,动作要快。”
“如雷霆一击,得手后,立刻巩固防线,切勿孤军深入。”
“江东这边,我会稳住朝堂和桓冲,你只需专注用兵。”
第四幕:猛虎柙
广陵密议之后,北府兵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了更加隐秘而高效的运转。
大规模的部队调动在夜间进行,粮草军械通过漕运,源源不断地向淮北前线集结。
表面的训练,依旧如火如荼,但细心的将领可以发现了不同。
训练内容,开始侧重于渡河作战、平原冲锋以及城池攻坚。
谢玄坐镇中军,不断派出,大量精干斥候。
深入河北、青兖地区,侦查敌情、绘制地图。
甚至联系那些,可能心向东晋的坞堡豪强和零星汉军。
刘牢之等将领,摩拳擦掌,求战心切。
他们渴望用胡虏的鲜血,来浇灌自己的功勋。
用光复的故土,来证明北府兵的赫赫武威。
整个北府兵,如同一头,被关在柙中的猛虎,焦躁地踱步,磨利着爪牙。
猩红的目光,死死盯着北方的猎物,等待着那一声,打开笼门的命令。
而打开笼门的钥匙,就是邺城陷落、慕容恪无暇南顾的,那个短暂窗口期。
每一个北府兵将士都知道,他们等待的并非一场轻松的狩猎,而是一场硬仗。
慕容燕军即便不是主力,也绝非易与之辈,但他们无所畏惧。
多年的训练、残酷的淘汰、以及光复中原的信念。
还有对军功赏赐的渴望,已经将他们锻造成了,这个时代最锋利的战刃之一。
他们伺机而动,耐心等待着。
等待北方那场,决定命运的大战落下帷幕,等待谢安,从建康发出的最终指令。
江淮地区的空气,因这支沉默而强大的军队的存在,而变得凝重起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北府兵的动向,如同一块投入天下棋局的沉重砝码。
虽然尚未落下,却已让感知到它存在的各方势力,暗自调整着,自己的策略。
这头猛虎,终将出柙,而它的利齿,将会咬向何方。
又能撕下,多大一块血肉,将直接影响,未来整个天下的格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