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棡看着晋商们惊慌失措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却没再追问,只端起酒杯道:“罢了,本王也只是随口一说,诸位不必惊慌。”
李掌柜等人闻言,悬着的心稍稍落下,却仍不敢松气,只陪着干笑。
朱棡又道:“眼下边关未宁,地方商事还需各位多费心。粮草转运、物资调度,少了你们,这太原府的市面怕也要冷清几分。”
这话听得晋商们一愣,不知王爷究竟是何用意。
李掌柜忙道:“王爷放心,我等定当尽心,不敢有误。”
朱棡点点头,挥手道:“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各位早些回去歇息吧。往后好好做生意,莫要行差踏错,本王自会照看。”
晋商们如蒙大赦,纷纷起身告辞,退出王府时,后背的衣衫都已被冷汗浸透。
待他们走后,亲卫上前道:“王爷,就这般放他们走了?”
朱棡望着窗外,沉声道:“急什么?他们根基在晋地,跑不了。眼下还需他们维持商事,稳住地方。况且,那些被擒的人证物证还在,不怕他们翻出天去。”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等京里那边审出结果,拿到确凿的供词,再将这伙人一网打尽,才算干净利落。如今留着他们,不过是让他们多蹦跶几日罢了。”
亲卫恍然大悟,躬身应道:“王爷高明。”
朱棡没再言语,只端起冷了的茶,慢慢饮着,心中已有了计较。
北平城寒风凛冽,燕王府外看似平静,街角巷尾却多了些眼生的汉子,皆是锦衣卫的眼线。
他们或扮作货郎,或装作乞丐,目光却总不离王府大门,连进出的仆役、往来的信使都被盯得死死的。
这情形传到朱棣耳中,他在书房里坐不住了,背着手来回踱步,眉头拧成个疙瘩。
侍立一旁的张玉见他神色焦躁,低声道:“王爷,锦衣卫近来盯得紧,莫不是京里有了什么风声?”
朱棣停下脚步,声音压得极低:“怕是冲着府里那几个白莲教的人来的。前几日晋地那边出了事,朱棡擒了不少人,难保不会牵扯到咱们头上。”
原来燕王府暗中窝藏了三名白莲教头目,本是想借他们联络关外势力,如今却成了烫手山芋。
朱棣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瞥见街角那几个看似闲逛的汉子,心头发紧:“这些锦衣卫鼻子比狗还灵,若是让他们查上门来,搜出这几个人,便是通敌的铁证,到时候百口莫辩!”
张玉道:“要不要先把人转移出去?”
朱棣摇头:“此刻转移,动静太大,反倒容易引人注意。只能让他们藏得再严实些,府里上下都给我警醒着,莫要走漏半点风声。”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告诉看守的人,若真到了万不得已,宁可……也不能让他们落入锦衣卫手中。”
张玉心头一凛,躬身应下。
朱棣望着窗外锦衣卫的身影,只觉得那目光如针,刺得他浑身不自在,只盼着这风头能早些过去,别真出了岔子。
朱棣在书房踱了几步,猛地转过身,将话题岔开,看向张玉道:“不说那些锦衣卫了,府里那几个白莲教的,尤其是那个分舵舵主,先前说好的藏宝之地,他到底吐了多少?”
张玉拱手回道:“回王爷,那舵主倒是个硬骨头,起初嘴紧得很,只说藏宝之事是教中机密,他一个分舵主哪能全知晓。咱们软硬兼施,他才松了些口。”
朱棣眉头一挑:“松了些口?具体说了多少?”
“先前与他约定,只要肯把藏宝之地全盘托出,便分他一份,且保他性命,还说好先给王爷您三成的线索,”张玉道,“如今他断断续续说了几处,在山东、河南境内,说是有几处旧窑藏着些金银和兵器。咱们派人去查了两处,确实有收获,只是数目不多。算下来,约莫只透了一成的底细。”
朱棣冷哼一声:“一成?这老小子倒是精,想跟本王讨价还价。他以为藏着掖着便能保命?”
张玉道:“依属下看,他是怕全盘托出后,没了倚仗,反倒死得更快。不如再缓几日,一边继续施压,一边让人顺着他说的线索再去查探,若能有更多收获,也能逼他再吐些实话。”
朱棣点点头,走到案前,手指在地图上敲了敲:“也好。告诉他,藏着没用,早说早了。若真能寻到大宗宝藏,本王答应他的事,自然算数。若再磨蹭,休怪本王不留情面!”
张玉应声:“属下这就去回话。”
说罢转身退了出去。
朱棣望着地图上那几处标记,眼中闪过一丝急切,这藏宝之地,对他而言可是要紧得很。
周通缩在燕王府那间密室里,周遭黑黢黢的,只有一盏油灯忽明忽暗,映得他脸上满是惶急。
他来回搓着手,心里头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
朝廷的通缉令早已传遍各州府,画像上的自己眉眼分明,走到哪里都得提心吊胆。
亏得燕王朱棣肯收容,才算有了个落脚处。
可夜阑人静时,他总忍不住胡思乱想。
朱棣眼下用得着他们这些白莲教的人,才这般容留;可一旦事了,或是他们没了利用价值,谁能保准不会被“卸磨杀驴”?
毕竟他们是朝廷钦犯,燕王留着他们,本就担着风险。
“唉……”周通低叹一声,往油灯前凑了凑,看着灯芯爆出的火星,只觉得这安稳日子怕不是长久之计。
保不齐哪日燕王变了心思,或是锦衣卫查上门来,自己这条小命,怕是转眼就没了。
他攥紧拳头,掌心全是冷汗,只盼着能寻个机会,早些脱离这是非窝。
周通在密室里坐立难安,听着外面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心总悬着。
他晓得,如今北平城里锦衣卫的眼线跟蛛网似的,别说出门,就是在王府里走动都得小心翼翼。
先前他还琢磨着寻个由头溜出去,可眼下这光景,别说溜,就是露个面都可能被盯上。
燕王的人虽看得紧,说是保护,可谁知道是不是另一种看管?
他叹了口气,往墙角缩了缩,油灯照着他蜡黄的脸。
只能等,等这阵风声过去,等锦衣卫的注意力移开,再做别的打算。
只是这日子何时是个头?他心里没底,只能一天天数着,盼着能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