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鼓响,西城外废弃窑厂周遭一片死寂,只有风刮过破窑的呜咽声。
晋商派来的二十多个汉子赶着三辆马车,借着月色摸到窑厂门口,为首的正是李掌柜的亲信王二。
他压低声音喊了声暗号:“西风紧,北雁归。”
窑厂里立刻回应:“粮草到,人安康。”
王二刚要挥手让马车进窑,忽听四周爆发出一声喊:“动手!”
刹那间,断墙后、土坡上猛地窜出数十条黑影,刀光在月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
晋商的人哪料到有埋伏,顿时慌了神,几个反应快的拔刀欲斗,却被早有准备的士兵一刀劈落兵器,反手按在地上。
王二想往暗处钻,刚跑两步,就被一根绳索绊倒,随即被死死按住,嘴里塞了布团,只能呜呜挣扎。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二十多人全被捆了,马车也被截下。
此时朱棡从暗处走出,看了眼满地哀嚎的俘虏,对身边将官道:“不必杀,都押去后山窑洞关起来,派专人看守,断不能让他们跑了。”
将官领命,朱棡又指着几个身形与俘虏相似的士兵:“你们换上他们的衣服,学着他们的样子,继续赶着马车出关,按他们的暗号接头。记住,见机行事,莫要露了马脚。”
士兵们应声换上衣服,赶着马车,趁着夜色往关外去了。
朱棡望着车影,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鱼儿,该上钩了。
关外一处荒僻山坳,月光被乌云遮了大半,只隐约见着十几条黑影缩在巨石后,正是等候接应的白莲教教徒。
为首那人时不时探头张望,低声道:“怎么还没来?莫不是出了岔子?”
旁边一人道:“李掌柜办事向来稳妥,许是路上耽搁了,再等等。”
忽听远处传来马蹄声,三辆马车缓缓驶来。
为首的“晋商”(实则朱棡手下士兵)勒住马,低声喊出暗号:“西风紧,北雁归。”
山坳里立刻回应:“粮草到,人安康。”
黑影们这才放下心,纷纷从巨石后走出,迎了上去。“可算来了,”为首的教徒搓着手,“鞑靼那边催得紧,快把货卸了吧。”
“晋商”们假意应着,正欲靠近,忽听一声呼哨划破夜空!
那队教徒还没反应过来,山坳两侧的密林里突然冲出数十名明军,个个手持刀枪,呐喊着杀将过来。
教徒们大惊,转身想跑,却被“晋商”们拦住去路——原来这些伪装者早已拔刀在手,堵住了他们后退的缺口。
“是陷阱!”为首的教徒惊呼,挥刀便砍,却被迎面一刀劈中肩头,惨叫着倒地。
其余教徒见状,或拼死抵抗,或四散奔逃,怎奈前后夹击,无处可躲。
不过片刻功夫,便被明军尽数拿下,捆得结结实实。
带队的将官走上前,踢了踢地上的俘虏,朗声道:“王爷有令,一个也别放跑了!”
说罢,命人将俘虏押走,又仔细查了查马车,确认货物无误,这才让人飞马向朱棡报信。
白莲教教徒被捆得结结实实,扔在山坳里,个个垂头丧气,再无先前的嚣张。
朱棡接到捷报,正坐在军帐中看地图,闻言对亲卫道:“去,备份文书,快马送进京,告知锦衣卫,就说擒获通敌的白莲教教徒一批,还有晋商勾结的实证,让他们派人来接手。”
亲卫领命,不多时便备妥文书,选了匹快马,连夜往京师赶去。
三日后,锦衣卫的人到了边关。为首的是个面无表情的千户,一身飞鱼服,腰悬绣春刀,见了朱棡,拱手道:“王爷辛苦了,卑职奉指挥使令,前来押解人犯回京。”
朱棡点点头,命人将俘虏和查抄的账册、书信一并交予他们。
那千户仔细点验过,又与朱棡的人交接了文书,随即喝令手下:“把这些反贼都看紧了,拴成一串,即刻启程回京师!”
锦衣卫动作利落,将俘虏用长绳串起,像赶牲口一般驱着往前走。
那些白莲教教徒一路哭嚎求饶,却只换来锦衣卫的冷眼和鞭子。
车队晓行夜宿,不敢耽搁,直奔京师而去。
朱棡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去的队伍,对身边将官道:“这些人交给锦衣卫,才算真正有了着落。京里自有圣断,看谁还敢暗中勾连外敌!”
说罢,他转身下了城楼,眉宇间终于舒展了些。
几日后,朱棡返回太原府,让人再备宴席,仍邀那几位晋商赴宴。消息传到晋商耳中,李掌柜等人心里打鼓,不知王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又不敢不去,只得硬着头皮前往。
王府宴厅依旧灯火通明,朱棡端坐主位,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众人刚坐下,他便端起酒杯:“前几日多谢各位慷慨解囊,送的粮草银钱,正好解了边关燃眉之急。本王今日设宴,算是谢过各位。”
李掌柜忙起身拱手:“王爷言重了,为国分忧是我等本分。”
朱棡呷了口酒,慢悠悠道:“本分?说得好。只是不知各位的‘本分’,是否还包括与关外之人打交道?”
这话一出,席间顿时静了,几位晋商脸上的笑容僵住,额头微微冒汗。
王掌柜强作镇定:“王爷说笑了,我等只在境内经商,怎敢与关外往来?”
“哦?”朱棡挑眉,目光扫过众人,“可本王听说,前几日西城外有批货,原是要送过关的,怎就没了下文?莫非是路上丢了?”
李掌柜手心里全是汗,干笑道:“许是些小商贩私下所为,我等并不知晓。”
朱棡放下酒杯,声音转沉:“是吗?可本王擒了些‘送货’的,他们倒是提了几个名字,说起来,还与在座几位有些交情呢。”
这话如惊雷落地,晋商们脸色煞白,坐立难安,连酒杯都端不稳了。
朱棡看在眼里,却不再多言,只招呼着喝酒吃菜,可那眼神里的揶揄,句句带刺的话语,让众人如坐针毡,一顿饭吃得心惊肉跳,只盼着宴席早些结束。
李掌柜强压着慌乱,颤声道:“王爷明鉴!这定是有人眼红我等生意,故意造谣污蔑啊!我等世代在晋地讨生活,仰仗朝廷恩庇,才得些薄利,借十个胆子也不敢做那通敌之事!”
王掌柜也忙附和:“正是!王爷莫要听信小人谗言。若真有此事,我等怎敢还来赴王爷的宴?这分明是有人想挑拨王爷与我等的关系,坏了晋地的商事啊!”
赵掌柜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王爷饶命!我等皆是守法良民,从未与关外有过半分勾连,那些人的胡言乱语,万万当不得真啊!”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一脸惶恐,赌咒发誓,只说自己被人冤枉,绝无此事。
只是那声音里的颤抖,脸上的冷汗,早已暴露了他们的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