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一床浸了水的棉被,沉甸甸压在所有人身上。
林观鹤的后槽牙咬得发酸,掌心被诛邪剑硌出红印——这把跟着他斩过三十三只厉鬼的法剑,此刻竟在微微发烫,像是在预警某种更危险的存在。
“观鹤......”
苏妲的手从他掌心沁出冷汗,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虎口。
她的狐火本是阴雾克星,可此刻连指尖那点幽蓝都被黑暗吞了个干净,声音里带着股他从未听过的惶然,“我、我能闻到腐木味,比上次在酒吧后巷那只旱魃还重......”
“都闭嘴!”
萧宁的战术刀划破空气,金属嗡鸣像根细针戳进耳膜。
这个能徒手拆鬼手的女战神呼吸频率却快得异常,林观鹤甚至能听见她喉结滚动的声音——她在吞口水,“陆星瑶,你的定位器呢?
陈老,阴雾遮阳阵的破法是不是要引阳气?“
“定位器......”
陆星瑶的手机早黑屏了,她摸索着去掏包里的备用设备,却撞在雕塑底座上,“咔”地磕到膝盖。
平时连咖啡洒在香奈儿裙子上都要皱眉的地产千金,此刻倒没吭声,只是拽住林观鹤衣角的力道大得离谱,“那破阵要三阳交汇......现在才晚上十点,哪来的阳气?”
顾清欢的抽泣声突然近了。
小丫头不知什么时候贴到他后背,发顶蹭着他下巴,带着哭腔的“观鹤鸽鸽”混着鼻音:“我、我刚才摸到符纸了!
虽然烧了......但还有两张藏在袜、袜筒里!“
她吸了吸鼻子,凉丝丝的手指往他手心里塞,”给、给你......“
林观鹤的心脏突然跳得很响。
他能清晰听见每个人的声音在黑暗里撞来撞去,像被按进水里的铃铛——苏妲的香水味淡了,应该是被阴气冲散了;萧宁战术刀上的防锈油味却浓得呛人,说明她刚才用袖子擦过刀;顾清欢发尾沾着的草莓味发圈,此刻正被阴雾浸得泛出酸气。
系统提示音终于在脑海里炸开,却不是熟悉的机械音,带着电流杂音:
【检测到超规格阴灵......当前权限不足以解析......】
“操。”
林观鹤低骂一声,额头沁出冷汗。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陈老说的话——“真正的大阴物,会把自己的命数藏在骨缝里。
你斩了它的怨骨,它就用更狠的骨血重铸;你烧了它的魂,它就从阴雾里孵出新的魄。“原来不是吓唬他,是在给他打预防针。
“陈老!”他突然提高声音,“您说过阴雾遮阳最怕活人气,对吧?”
白胡子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的陈老猛地一怔,铜钱串在掌心攥出红印:“小友是要......”
“对,活人气。”
林观鹤反手扣住苏妲的手腕,又抓住萧宁的战术刀鞘,把顾清欢往自己怀里带了带,陆星瑶的香奈儿外套被他扯得皱成一团也顾不上了,“我们六个人的阳气,够不够当引子?”
苏妲突然吸气:“你要......”
“萧宁,护好顾清欢。”林观鹤打断她,诛邪剑的雷纹突然大亮,在黑暗里划出一道银线——虽然只有指尖长,却像根钉子,把要裹上来的黑雾钉出个窟窿,“陆星瑶,把你包里的朱砂粉撒我脚下。
陈老,您的铜钱串借我。
苏妲......“
他低头在她耳边说,”等会我喊’烧‘,你就把狐火往我剑尖送。“
邪物的笑声突然变了调,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刮他们的天灵盖。
林观鹤感觉有冰凉的东西缠上脚踝,低头一看,黑雾里竟伸出半透明的骨指,指甲盖泛着青黑——是刚才那截白骨长出来的。
“就是现在!”
他大喝一声,诛邪剑狠狠插进地面。
雷纹“轰”地炸开,照亮所有人的脸:苏妲瞳孔缩成竖线,狐毛从耳后钻出来;
萧宁咬着牙把顾清欢护在身后,战术刀已经割破了自己手掌;
陆星瑶抖着撒完最后一把朱砂,项链上的翡翠坠子裂了道缝;
陈老的铜钱串“嗡嗡”作响,十二枚铜钱悬浮在他头顶,泛着金光。
黑雾被雷火撕开个大口子,却在瞬间又合拢。
林观鹤感觉喉咙发甜,知道是强行调用系统能量的反噬。
他正要咬牙再试,突然听见顾清欢小声说:“观鹤鸽鸽......你背后......”
他猛地转头。
黑暗中,原本塌陷的祭坛位置,不知何时浮起一点幽光。
像是有人点燃了半根香,又像是谁的眼睛——不大,却亮得刺眼,把周围的黑雾都染成了暗红色。
邪物的笑声戛然而止。
幽光乍现的刹那,林观鹤后颈的寒毛根根炸开。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刺啦作响,这次终于蹦出几个断续词汇:【本源·命灯·破之则溃】。
他瞳孔骤缩——三天前陈老说的“藏在骨缝里的命数”,原来就是这盏幽光!
“苏妲!”
他反手将诛邪剑抛给身后,剑鞘精准磕中她手腕。
苏妲的狐火本因阴气衰竭而暗淡,此刻却像被浇了烈酒,幽蓝火焰“轰”地窜到三尺高,顺着剑柄烧得雷纹噼啪作响,“护好清欢!
萧宁,带陆小姐往东侧撤!“
话音未落,他已屈身冲向祭坛。
鞋底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风灌进领口,后心却被冷汗浸透——那幽光虽弱,却让他想起福利院老槐树洞里那盏常亮的长明灯,想起上个月暴雨夜,他给孤老们送粥时,总觉得树影里有双眼睛在盯他。
“嗤——”
阴寒气流擦着他耳尖划过。
林观鹤猛刹脚步,左肩的外卖服被撕出道血口。
抬眼时,祭坛前的黑雾正翻涌成巨兽轮廓:青面獠牙是用碎骨拼的,眼眶里塞着发霉的纸钱,最骇人的是它胸口那团幽光,和刚才祭坛上的如出一辙。
“引我们来的?”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突然笑了。
系统能量在经脉里横冲直撞,疼得他膝盖发软,却让五感异常清晰——邪物每动一次,黑雾就往西北方多涌三寸,而西北方的尽头,正是他长大的“向阳福利院”。
“观鹤!”
萧宁的战术刀劈开缠向顾清欢的骨爪,刀尖却在触到邪物时“叮”地弹开。
她额角青筋暴起,反手将顾清欢塞进陆星瑶怀里:“这鬼东西怕雷不怕刃!
苏妲的狐火!“
苏妲的狐毛已蔓延到锁骨,眼尾的红痣变成竖瞳。
她咬着牙将狐火往邪物面门甩去,幽蓝火焰却在触到黑雾瞬间被吞噬,反烧得她指尖焦黑。“它在......吃我的精元!”她踉跄两步,被陈老的铜钱串勾住手腕——十二枚铜钱围成圆,将她护在中央。
“小友!”陈老的白胡子结了层霜,声音却稳得像钟:“这是’引魂局‘!
它要把活人气往某个地方送!“他浑浊的眼珠突然清亮,”看它的骨爪!
指缝里的红绳结,是我天师门封印邪物时打的’引灵扣‘!“
林观鹤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邪物左手五根骨指,每根指节都缠着褪色的红绳,绳结形状竟和福利院后墙那道被他用符咒糊住的裂缝,砖缝里露出的红绳一模一样!
“操!”他猛地擦了擦脸上的血,诛邪剑在掌心转了个花。
雷纹突然暴涨成蛇形,“轰”地劈开邪物袭来的骨爪。
这次他没躲,反而迎着阴气冲上去,剑尖直刺邪物胸口的幽光,“原来你要回福利院!
那老槐树底下,到底压着什么?“
邪物发出刺耳的尖啸,黑雾突然凝成实质,像只巨手将林观鹤拍在祭坛上。
他听见肋骨发出“咔”的轻响,喉间的腥甜再也压不住,血溅在幽光上,竟发出“滋啦”的声响——幽光暗了一瞬,又诡异地亮起来。
“观鹤鸽鸽!”顾清欢的哭腔穿透阴气。
她不知何时挣脱了陆星瑶的手,小短腿跑得发颤,手里举着从袜筒里摸出的最后一张黄符,“我、我帮你!”
符纸被她捏得皱巴巴的,却在接近幽光时自动燃成灰烬,火星子噼里啪啦落在邪物身上,竟烧出几个焦黑的窟窿。
“清欢!”萧宁扑过去将她护在怀里,战术刀在头顶划出银弧,“陆星瑶!
朱砂粉给我!“地产千金早把包甩在地上,所有化妆品、文件、甚至车钥匙都撒了一地,她跪趴着把最后半袋朱砂塞进萧宁手里:”全给你!
只要能弄死这鬼东西!“
林观鹤借着这个空档翻起身,诛邪剑的雷纹几乎要烧穿他的手掌。
他盯着邪物逐渐虚化的轮廓——它在撤退,黑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西北方缩,而幽光虽弱,却始终悬在祭坛上方,像根线牵着他们。
“陈老!”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您说隐世天师门的封印术,是不是要活人和邪物同归?”
陈老的铜钱串突然“当啷”落地。
他盯着林观鹤背后逐渐消散的黑雾,又看了眼西北方天际——那里有团极淡的阴云,正裹着福利院的方向,“小友......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林观鹤突然想起七岁那年,暴雨夜他躲在老槐树洞里,看见个白胡子老头往树底下埋东西。
老头走前摸了摸他的头,说:“小娃娃,等你长大能看见鬼了,就来这树下找我。”
“走。”他弯腰捡起诛邪剑,冲众人勾了勾嘴角,血污的脸上扯出个痞笑,“回福利院。
有些事,该弄清楚了。“
苏妲捂着灼伤的指尖站起身,狐毛正一寸寸缩回皮肤下。
她盯着林观鹤的背影,突然笑出声:“我就说,你这野路子天师,迟早要捅破天。”
萧宁把顾清欢往肩上一扛,战术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带路。
我倒要看看,能让最浪天师认真的东西,长什么样。“
陆星瑶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弯腰捡起裂了缝的翡翠坠子。
她盯着坠子里若隐若现的红绳,突然攥紧了拳头——那绳结,和她爷爷书房里那本《镇灵密录》上的封印图,一模一样。
陈老弯腰捡起铜钱串,目光扫过逐渐消散的黑雾,又看向西北方。
他摸了摸怀里的铜铃——那是他师傅传下的,说是等遇到能“以浪破局”的天师,就带他回山。
林观鹤走在最前面,诛邪剑的雷纹在阴夜里划出银线。
他能听见系统提示音终于清晰起来:【检测到目标地点:向阳福利院。
建议宿主立即前往,触发隐藏任务:千年封印之谜】
西北方的阴云里,传来若有若无的童谣。
那是他小时候,福利院王奶奶常哼的:“槐树底下藏宝贝,等个小娃来开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