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里,树枝投下的影子像只展开的手,正缓缓笼向地面。
青铜牌在他心口烫得几乎要烧穿衬衫,童谣的尾音裹着风钻进耳朵:“小娃带着星星来,千年煞,土里埋......”
有人开始搬木柴。
有人去厨房端蒸笼。
老槐树的铜铃又响了,一声接一声,像在数着时间。
当最后一缕夕阳沉进屋檐时,不知谁划亮了一根火柴。
火苗“噌”地窜起来,在逐渐浓郁的夜色里,像颗落进人间的星星。
篝火在老槐树下噼啪炸响,火星子窜上枝桠,惊得铜铃“叮铃”乱颤。
林观鹤靠着树干坐下,诛邪剑横在膝头,青铜牌贴着心口,烫得皮肤发红——却比不过眼前这团跃动的火光,把众人的影子都揉成了暖融融的一团。
“王奶奶的桂花糕,趁热吃。”
老李头端着搪瓷盘挤进来,盘底还沾着炉灰,“小鹤你昨儿说馋这口,老太太半夜爬起来发面,现在还在厨房擦蒸笼呢。”
顾清欢立刻从他手里接过盘子,发顶的呆毛扫过林观鹤的鼻尖:“观鹤鸽鸽,我、我给你挑最大的!”
她指尖在糕团上悬了半天,最后捏起最蓬松的那块,糖霜簌簌落在林观鹤手心里,像落了层星星。
苏妲斜倚在石墩上,旗袍衩子被火烤得发烫,却仍叼着女士烟:“甜得发齁。”
她嘴上嫌弃,手却伸得比谁都快,咬了口桂花糕后眯起眼,“倒是比我酒吧的提拉米苏强。”
萧宁把战术刀插在脚边,刀尖挑着块糕往嘴里送,刀身映着她翘起的嘴角:“李老头,下回让王奶奶多烤点,特勤队那帮小子能抢疯。”
陆星瑶抱着平板坐得离火稍远,翡翠坠子在颈间晃出幽光。
她翻着地宫建模图,突然“哼”了声:“林观鹤,你上次说我调的避雷符是花架子。”
她从包里摸出个小瓷瓶抛过去,“这是改良版,加了千年雷击木粉——要是敢不用,我就把你所有外卖差评截图做成灯箱挂洋楼门口。”
林观鹤接住瓷瓶,见瓶身还温着,估摸着是她刚从实验室跑过来的。
陈老拨了拨柴火,锁魂链在火光里泛着暖黄:“老李头,你那壶茉莉花茶呢?”
老李头一拍大腿,颠颠跑向门房。
李承言站在火边烤手,道袍被火星子烧了个小窟窿,他却没像往常那样皱眉,只盯着林观鹤腕间的青铜牌:“那童谣...当真能破千年煞?”
“李长老。”
小云突然从他身后冒出来,布包抱在怀里,“我、我查了师门古籍,红墙下的白骨是引,星星落处...应该是观鹤哥哥的青铜牌。”
她耳尖通红,把“哥哥”二字咬得极轻。
火光忽明忽暗,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忽亮忽暗。
林观鹤摸出苏妲递来的二锅头灌了口,辛辣顺着喉咙烧进胃里。
他望着顾清欢发顶的呆毛被火风吹得乱翘,萧宁用刀尖挑着糖霜逗她笑,陆星瑶偷偷把建模图往他这边挪了挪,苏妲的红绳在脚踝晃得像团跳动的火——突然就想起刚激活系统那天,他蹲在暴雨里给客户送奶茶,被孤魂缠得浑身发抖。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那样了,送外卖,躲孤魂,熬到哪天被鬼啃了骨头。
“观鹤鸽鸽?”顾清欢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她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他膝边,手指绞着校服袖口,腕子上的银镯叮当作响:“我、我有东西给你。”
她从口袋里摸出条红绳手链,刻着“勇气”的银饰在火里闪着微光,“王奶奶说,红绳能挡灾...你上次说遇鬼要先怂后刚,可我觉得,你最不缺的就是勇气。”
她说话时舌尖总爱抵着虎牙,尾音发颤,“无论发生什么...我们永远支持你。”
林观鹤愣住。
手链还带着她手心的温度,银饰边缘有点毛糙,像是她偷偷用砂纸磨了整夜。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校园驱鬼时,这丫头被怨灵吓哭,却还是攥着他给的黄符挡在他身前。
“傻丫头。”
他轻声笑,把红绳套上左手腕,和青铜牌并排贴着皮肤,“等打完这仗,带你去吃章鱼小丸子——加双份海苔,再给你买十串糖画。”
顾清欢的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眼泪却先掉了下来,啪嗒砸在他手背上。
夜深了。
老李头抱着空茶缸打哈欠,王奶奶裹着棉袄来拉他回屋;
萧宁把战术刀擦了第七遍,刀鞘磕着石墩发出规律的轻响;
苏妲掐灭最后一根烟,蹲下来给顾清欢系松了的鞋带;
陆星瑶合上平板,珍珠簪子在发间闪了闪,转身时把建模图塞进林观鹤怀里;
陈老拍了拍李承言的肩,两人抱着镇鬼钉往偏房走,小云抱着布包跟在后面,走两步又回头冲林观鹤挥了挥手。
林观鹤坐在篝火余烬旁,看着众人的背影一个接一个消失在夜色里。
风掀起他的衣角,红绳手链和青铜牌一起发烫,像两颗跳动的心脏。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勇气”,突然听见老槐树的铜铃又响了,一声,两声,像是在数着剩下的时辰。
当第一缕阳光漫过福利院的屋檐时,林观鹤站在老槐树下,诛邪剑在鞘中微微震颤。
萧宁扛着战术枪走过来,枪托沾着晨露;
苏妲叼着烟,旗袍外罩了件黑色外套,红绳在脚踝晃得更快;
陆星瑶抱着平板,翡翠坠子闪着和昨夜一样的幽光;
陈老握着锁魂链,李承言提着十二根镇魂钉,小云攥着布包,指节泛白却没松开。
顾清欢跑过来,发顶的呆毛上沾着露水,仰着头冲他笑:“观鹤鸽鸽,我把桂花糕装在保温桶里了!”
林观鹤望着众人,晨光里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叠在一起像面战旗。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青铜牌在胸口发烫,老槐树的童谣又在风里飘起来,这次他听清了最后一句:“小娃带着星星来,千年煞,土里埋——斩!”
“出发。”他说。
晨雾里,队伍的影子越拉越长,渐渐融入了福安洋楼方向的微光里。
老槐树的铜铃还在响,一下接一下,像是在应和什么。
而在福利院的墙根下,老李头和王奶奶扶着门框,望着那排远去的背影,王奶奶抹了把眼角:“小鹤这孩子...腕上的红绳真好看。”
老李头没说话,只把手里的茶缸攥得更紧——缸底沉着张黄符,是他趁林观鹤不注意塞进去的,上面歪歪扭扭画着“平安”二字。
阳光漫过窗棂,照在正屋的八仙桌上。
陆星瑶的平板亮着,地宫3d建模图上,某个角落的红点突然开始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