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螭巨尾的污血黏腻滚烫，顺着指缝往下淌。
每滴血落下，都在冰面蚀出滋滋白烟。
右臂里那东西餍足地嘶鸣，贪婪吸吮着上古凶兽血肉里的污秽力量。
纹路更深了，黑红邪气盘绕着手臂蒸腾，像无数条细小的毒蛇在皮肤下游走。
视野里的猩红浓稠得化不开，冰原、风雪、倒毙的巨兽，都蒙着一层血翳。
只有胸口傩玉那点金芒，还在死死钉着最后一丝清明，微弱得像要熄灭的烛火。
“万秽集结号”的嗡鸣尖锐如锥，直扎脑髓。
源头就在冰壁裂缝深处，那点搏动的暗红光芒，像一颗不祥的心脏。
倭语吟唱声粘稠冰冷，带着亵渎的韵律，穿透风雪。
“核心…祭坛…”秦岳的声音带着冰碴子刮过耳膜。
他肋下道袍的深色洇染又扩大了一圈，拄剑的手指骨节白得吓人，但那双眼睛依旧冷得像昆仑万年不化的玄冰，死死锁住裂缝里的红光。
“它在加速…引动昆仑地脉的污秽…归墟的投影…快压不住了。”
他话音未落，脚下整个冰原猛地一震！
咔嚓嚓——！
巨大的冰裂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如同巨兽苏醒的骨骼摩擦。
我们立足的冰坡边缘，一道深不见底的黑色裂隙猛地撕开，冰屑雪沫喷泉般涌起。
裂缝深处，不再是冻土，而是翻滚的、粘稠如沥青的暗红色液体，散发出比蟠螭污血浓烈百倍的硫磺恶臭和滔天怨毒。
无数张扭曲痛苦的人脸在那粘稠的暗红中沉浮、哀嚎。
“地脉…污血化了…”袁宝的声音抖得不成调，蜡黄的脸血色尽褪，吊着的胳膊无力垂着。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插在地上的五仙镇岳锏，锏身黯淡的符文正被裂缝中逸散的污秽气息迅速侵蚀，发出细微的嗤嗤声。
陈铁山挣扎着从冰壁塌陷的雪堆里爬出来，半边身子糊满了暗红冰碴，卷刃的铁锹扭曲变形。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古铜色的脸被冻得发青，看向裂缝深处翻滚的污血时，那双惯于砸碎邪祟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近乎茫然的惊骇。
裂缝在扩大。
粘稠的暗红液体如同拥有生命，沿着冰面蔓延、渗透。
所过之处，坚硬的玄冰无声无息地消融、污染，变成一种腐败的暗红晶体。
天空那铅灰色的混沌云层开始旋转，中心一点深邃的漆黑漩涡正在成型，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吸扯力。
归墟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冰冷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冰原。
“嗬…嗬嗬…”裂缝深处，那搏动的暗红光芒旁，一个人影缓缓爬了出来，是静炎。
她半边狩衣被污血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起伏的曲线，另一半却被冰霜覆盖，苍白的脸上溅满暗红血点。
她手中的骨杖顶端，那颗暗红肉瘤搏动得异常剧烈，表面血管虬结，如同活物。
她仅存的一只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非人的光芒，混杂着极致的痛苦和一种扭曲的虔诚。
她死死盯着我——或者说，盯着我右臂上蒸腾的黑红邪气。
“看到了吗…八岐大人…”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狂热的战栗。
“归墟的门…就要开了…这污秽的地脉…这卑微的祭品…都是为您重临准备的盛宴！”她猛地举起骨杖，肉瘤上的血管根根暴起，倭语吟唱陡然拔高到刺耳的尖啸！
嗡——！！！
“万秽集结号”的嗡鸣瞬间暴涨十倍！
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刺入所有人的头颅。
裂缝中翻滚的污血骤然沸腾，化作数条粗大粘稠的血蟒，带着凄厉的尖啸，凌空扑向我。
血蟒未至，那股冻结灵魂、侵蚀生机的恐怖吸力已将我牢牢锁定。
右臂里的东西彻底狂暴了！
面对这纯粹污秽的“献祭”，它发出了贪婪到极致的咆哮，黑红邪气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地涌出，试图接管身体去迎接那污秽的洪流！
视野彻底被猩红吞没，傩玉的金芒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摇曳欲灭。
“王尚！守住心神！”秦岳的厉喝如同冰锥贯脑。
他强行催动古剑，清光暴涨，化作一道冰蓝匹练斩向扑来的污血巨蟒。
噗嗤！冰蓝剑光斩入血蟒，却如同泥牛入海，仅仅让其微微一滞。
粘稠的污血瞬间包裹了剑光，疯狂侵蚀、污染！古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清光迅速黯淡。
秦岳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血丝，剑势被污血巨蟒蕴含的磅礴污秽之力硬生生阻住。
袁宝目眦欲裂，想要催动五仙镇岳锏，却猛地喷出一口黑血，五块令旗光芒尽失，如同凡铁般坠落在地。
陈铁山狂吼着抓起一块磨盘大的碎冰砸向另一条血蟒，碎冰甫一接触污血，瞬间被腐蚀消融，连一丝涟漪都未泛起。
完了。
念头闪过的瞬间，第一条污血巨蟒已噬至面前！
浓烈的腥臭和死亡气息扑面而来。右臂里的东西发出欢愉的尖啸，黑红邪气主动迎了上去，如同饿鬼扑食。
就在那粘稠污血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
胸口傩玉猛地一烫！
那点微弱的金芒骤然收缩、凝聚，不再是烛火，而是化作一根极其细微、却锋利无匹的金色尖针！
带着爷爷守护营台镇、枯守囚龙井一生的执念，狠狠刺入我混乱的识海深处！
“小子…守住王家血脉…”
爷爷模糊的叹息仿佛就在耳边。
轰！
识海中翻腾的八岐邪念被这凝聚了圣人残魂的意志狠狠一刺，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啸，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就是这不足一息的凝滞！
身体的本能压过了邪念的驱使。我猛地侧身，污血巨蟒擦着右臂呼啸而过，腥臭的污血溅在冰面上，蚀出大片坑洼。
右臂的黑红邪气扑了个空，发出不甘的嘶鸣。
“呃啊！”静炎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尖啸，骨杖顶端的肉瘤疯狂搏动，倭语吟唱更加急促。
剩下的污血巨蟒调转方向，再次噬来！
秦岳眼中寒光爆射，他竟弃了古剑！
并指如剑，指尖瞬间凝聚起一点纯粹到极致的冰蓝寒芒，那寒芒蕴含的剑意，比方才的九霄玄冰狱更加凝练、更加决绝！
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柄即将出鞘、斩断一切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