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晚间,秋霞便来回禀,给黎氏传信的小太监已经交由内务府去办,自是寻了个由头打发。
所谓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陵容深知烂命一条的人,才是无畏无惧,也从不敢小瞧了去,黎莹在宫里的手脚未必能斩尽杀绝。
但,这么忠心的,只要露一个,就杀一个。
次日晨起,便听得冷宫里的消息,黎莹不知从哪得来的毒药,竟然死了,自然,是报自尽还是他杀,都由陵容说了算。
可她却留下了一封血书,写了四个字:死而无憾。
这样的事无需叫皇帝知道,也没有人敢不要命地去禀报,陵容,贵妃,俨然不是第二个华妃,而是第二个宜修。
敏妃和夏冬春各自消息灵通,也知道了这件事,问起来,陵容便也只说了黎家兄妹是不满旗人,走上了一条自欺欺人的复仇之路罢了。
“她自然是死而无憾的,从一个没落汉军旗女儿,成为重臣之妹,宫里再苦,也是心里苦,比在外头因身子苦得心都没的,不知道强多少倍。”
敏妃笑得意味深长,她足够敏锐,从只字片语中已经寻得了事情的真相。
“她和黎斌两个心里也注定不能成事,否则,何必针对权臣?说到底,也是不过想做一人之下罢了。”
她们有最真挚的初心,但落幕只成了可笑的借口。
几日后,黎斌斩立决,毫无悬念。
很快入了十一月,终于下了一场雪。
按照往年的规矩,冬日第一次落雪,要举行家宴,只是往年人多,倒还很热闹,今年却是席上冷清。
终究出事的大臣和亲王太多,人心畏惧。
陵容春风得意,这是进宫第五次落雪的家宴,马上即将迎来第六个年头,回想起来,自己也算是盛宠不衰了。
席上,或许唯一能给皇上安慰的就是朝瑰公主与额驸的女儿,虽然还是婴儿,但眼睛透亮灵动,咿咿呀呀地不怕人,很惹人喜爱。
皇上的确爱屋及乌,或许因公主重视宣望,也因宣望更看重公主,总之相辅相成,否则,宫宴他们是外臣,也不该来的。
说笑间,皇上终于高兴起来,亲自抱着小格格哄着,看向了宣望和荣贵人,笑呵呵的。
“荣贵人进宫侍奉朕一直妥帖仔细,朕也喜欢她的性子,想着年下高兴,如今嫔位多悬,便她晋为荣嫔吧!”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皇上纵容喜爱荣贵人,却也有喜爱的璇贵人,到底是因为黎氏兴风作浪,宣望和荣贵人兄妹都受了委屈,所以才给个宽慰。
宣望谢恩,谁料荣贵人下意识先看向陵容,随即才欢天喜地跪下谢恩,以后,自己就是名正言顺的主位了!
陵容不由得眨眨眼,她以为是自己替她求的?不过也好,她和浣碧住在一起,浣碧有子嗣和心眼,荣贵人若没个位分压着,将来自己一个不注意,若她被玩死了,倒是自己对不住人家额驸的嘱托了。
相互掣肘,也是贵妃心术么!
璇贵人含笑端起酒杯,率先道:“恭喜荣嫔大喜!”那笑,多么发自内心。
“多谢!”
荣嫔眉飞色舞地得意,新入宫的嫔妃中,终究还是自己是第一人,谁叫自己是钮祜禄氏呢?
祺贵人默默翻了个白眼,真是晦气,以后连平起平坐都不能了,看来,自己要多勾住皇上才好。
宴席终于欢欢喜喜地散去,皇上便陪着荣嫔回宫歇下。
陵容薄醉也回宫,留下了春霏和秋霞伺候了醒酒汤,略微叫陵容散了散,方才低声禀报。
“辛者库里,甄玉娆死了。”
陵容微微睁开眼:“管事嬷嬷已经换了新人,叫好生盯着,怎么叫人得手了!”
春霏道:“是她办事不利,但,娘娘,人死了不是正好,反正咱们看着她,迟早也等风头再过两日料理的。”
略思索,陵容道:“也罢,总之甄氏一族没了,谁叫她们命薄,都遇到甄远道这种爹。如今后宫得宠的,无非是荣贵人、璇贵人几个新人,一切清明,不得宠的,就得把水搅浑了,且看着吧。”
冬雪便道:“那奴婢叫人留心些,看看是谁先下手为强。”
果然,第二日午后,皇上就知道了这件事,当时是荣嫔在伴驾,的确就是她告诉皇上的。
她本不知甄玉娆一家都像先皇后,便把这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事,当笑话说给皇上听。
“听说,甄玉娆和其母肖似,与那甄氏只有神似,只可惜,受不了哭,竟然自尽了,可是也有人说不是自尽,说看见年答应曾经去过辛者库呢……”
皇上下意识问:“这些捕风捉影的闲话是谁告诉你的?”
“臣妾随便听来的呀!”理直气壮。
一瞬,皇上是有些遐想与惋惜的,可一想到云氏和甄嬛那个性情,顿时兴致缺缺。
便低头拿着书看:“好了,砚秋,甄氏本是罪臣之女,死了便拖去乱葬岗,都快要过年了,何必提这晦气的事?朕叫贵妃操持你的封嫔事务,要赶在新岁前,你有空,有什么喜欢的,就去和贵妃说。”
果然,荣贵人更甜蜜,把这事给忘了。
“皇上对臣妾真好!”
皇帝见她如花美眷,笑捏了她的脸,荣嫔的脾气暴烈,但却直率,很有年氏从前的模样,但对自己,她又那样柔情似水,未免的确让人心动。
陵容很快就知道了养心殿的一切,便唤冬雪。
“不必想是谁动的手了,是芳贵人没跑。”
除了她和自己,没有后妃知道先皇后长什么样,她既然深深忌惮甄嬛这五分容貌神韵相似的替身,又怎么会放过甄玉娆这个更像的漏网之鱼。
而她又恨又惧年世兰,更嫉妒钮祜禄氏能封嫔,一箭三雕。
冬雪一讶然:“是啊,可惜,皇上才懒得在意这些,他正在荣嫔娘娘的温柔乡中不能自拔呢!”
风波未起,也就平。
芳贵人帮陵容除了甄玉娆,她自然也懒得去戳穿她什么,毕竟皇帝都不在意来龙去脉与是非对错。
陵容更高兴的,是皇帝已经不在意和先皇后相似容貌的人了,或许只有甄家母女,但这足以让他厌憎很久。
不久,终于赶在新岁前,荣嫔的册封礼大功告成,而就在她最春风得意的时候,往往就有冷水一盆泼下来。
璇贵人有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