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收的二十多口人,如同干涸的土地遇上了甘霖,爆发出了惊人的求生力。
赵四领头,带着几个还能支撑的汉子,二话不说就扑向了修缮荒村破屋的活计。
河水混着粘稠的黄泥,被一桶桶提来,和上切碎的干草,就成了修补土坯墙裂缝和缺口的“泥浆”。
妇孺们则钻进枯黄的荒草丛,用磨利的石片或手,收割坚韧的茅草,扎成厚实的草束。
“这边!这边墙缝大!多糊点泥!”
“草!快!递草束上来!盖厚实点!别漏雨!”
“柱子!那根梁歪了!找根结实的木头撑着!”
吆喝声、泥浆摔打声、草束拖拽声在荒村废墟中响起,充满了原始而蓬勃的生气。
孙老头带着几个村民也过来帮忙指点。虽然工具简陋,但人多力量大。缺了瓦片?厚厚几层茅草铺上去,用泥浆压边固定,也能遮风挡雨!
姜婵这边的人看着这群新来的卖力干活,原本的疑虑也消减了不少。有人帮着和泥,有人帮着递草束。
虽然言语不多,但动作间的协作渐渐取代了最初的隔阂。一天两顿!这是最大的动力!
当冒着热气的杂粮饭和堆着新鲜蔬菜、偶尔有点油星肉末的菜汤端过来时,新来的流民们眼睛都直了!捧着碗的手都在抖!
他们吃得飞快,但没人争抢,吃完后默默地把碗舔得干干净净,然后立刻投入劳作,仿佛要把吃下去的每一粒米都转化成力气还给这片收留他们的土地!
他们对河畔营地的一切都感到惊奇无比!那清冽甘甜的井水!
那巨大棚子里水灵灵的瓜果蔬菜!那堆积如山的粮食!还有…那位被所有人敬畏地称为“姜姑娘”、手段通天的年轻女子!
他们私下里悄悄议论,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和深深的敬畏。但没人敢多问一句!能在这样的饥荒年月,拥有这样一片“仙境”般的地方,还能收留他们这些快饿死的人…这位“姑娘”,绝非寻常!
跟着她,有饭吃,有活路!这就够了!其他的,不该问的,绝不能问!
在所有人拼尽全力的劳作下,不过十来天光景,荒村里几座原本摇摇欲坠、只剩断壁残垣的土坯房,被修葺一新!
虽然依旧简陋,墙壁糊着泥巴,屋顶盖着厚厚的茅草,但至少能遮风挡雨,关上门就是一个小小的、安全的窝。
新来的流民们搬了进去。没有床铺,地上铺着厚厚一层干燥的茅草。没有被子,姜婵“变”出些破旧的厚麻布给他们御寒。
躺在干燥的茅草上,裹着厚实的麻布,听着门外呼啸的风,感受着肚里饱食带来的暖意…许多人蜷缩在草堆里,无声地流下泪来。
是庆幸,是感激,更是一种久违的、名为“家”的安全感。吃饱了,睡好了,不过半个月,这群新来的流民脸上迅速褪去了菜色,眼神里不再是麻木的绝望,而是充满了生气和对未来的希冀。
力气也回来了,干起活来更加卖力。
河畔营地这边,气氛却悄然发生着变化。孙老头、王麻子、还有几个最早跟着姜婵的老村民,看着荒村里渐渐安定下来的新住户,看着他们脸上洋溢的、与自己当初如出一辙的庆幸和满足…一个念头,再也压抑不住地冒了出来!
仙姑连这些素不相识的流民都收留了!
还给他们饭吃,给他们地方住!那…自己的家人呢?那些可能还在老家苦苦挣扎,或者同样在逃荒路上生死未卜的亲人们呢?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一旦生根,便疯狂滋长!终于,这天傍晚,收工后。孙老头、王麻子,还有另外两个汉子,互相推搡着,磨磨蹭蹭地走到了正在查看温室棚里新种下的土豆块的姜婵面前。
“姑娘…”孙老头搓着手,老脸上满是紧张和期盼,声音干涩。
“有事?”姜婵头也没抬。
“那个…那个…”孙老头支支吾吾,王麻子在他身后捅了捅他。
“有话就说。”姜婵直起身。
孙老头一咬牙,猛地抬起头,眼中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姑娘!俺们…俺们想求您个事!”
“说。”
“俺们…俺们想…能不能…让俺们回老家一趟?”孙老头的声音带着颤抖,“俺…俺想把家里的婆娘娃儿…接过来!”
“对!姑娘!”王麻子也忍不住开口,声音急切,“俺儿子还在老家…俺出来时他才这么高…俺…”
“俺闺女…不知道…俺想…”
几个汉子七嘴八舌,眼中充满了对亲人的思念和浓烈的期盼!他们紧张地看着姜婵,心脏狂跳,生怕听到拒绝。
姜婵看着他们,沉默了几秒钟。这沉默让孙老头几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脸色都有些发白。
“可以。”姜婵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啊?”孙老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可以。”姜婵重复道,语气没什么波澜,“想去接家人的,自己去。路上吃的,我给你们准备干粮和水。但记住——”
她的目光扫过几人,带着一丝警告:“第一,路上危险,生死自负。第二,我只认你们带回来的直系亲属——爹娘、婆娘、儿女。其他人,一律不收。第三,回来时,要是有人尾巴不干净,或者惹了麻烦回来…”
她没有说下去。
“明白!明白!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大恩大德!”孙老头噗通一声跪下了!激动得老泪纵横!
“谢谢姑娘!俺们一定守规矩!只带自家人!”
“俺们给您磕头了!”几个汉子也激动得跟着跪下,砰砰磕头!
“起来!不准跪!”姜婵皱眉喝道,“说了按劳取酬,不是施舍!再跪的不给干粮!”
几人慌忙爬起来,脸上带着狂喜的笑容,互相拍打着肩膀,语无伦次:“成了!成了!能接家里人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消息像风一样传开!其他老村民得知后,也纷纷涌过来,激动地向姜婵表达着同样的请求!河畔营地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和期盼笼罩!
有了接回亲人的盼头,所有人干活的劲头更足了!
但粮食蔬菜的储存问题,始终像根刺扎在姜婵心里。
空间满了,荒村的土坯房防潮效果差,堆放的粮食蔬菜不能久放。
“挖地窖!”姜婵果断下令,“找块地势高、土质硬的地方挖!挖深点!下面阴凉,能存东西!”
“好嘞!姑娘!”赵四第一个响应。他正愁没机会多出力报答,立刻带着新来的汉子们,扛着锄头铁锹,在孙老头的指点下,选定了营地边缘一块土质坚实的坡地。
“挖深点!至少一人深!”
“土别乱扔!堆边上!以后有用!”
“底下要挖平!留出通风道!”
吆喝声再次响起,锄头铁锹挥舞,泥土飞扬。
姜婵则把目光重新投向温室棚。绿叶蔬菜生长快,但不耐储存。消耗跟不上产出,烂掉可惜。她看着空间里收集的种子,又看了看探测器扫描的土壤数据。
“种土豆!萝卜!”姜婵做了决定,“这两种耐放!”
她拿出之前系统奖励的“丰穰”土豆种和萝卜种子。
翻地,起垄,下种,覆土…温室棚里,象征着长久储存希望的土豆块和萝卜种子,被快速埋入肥沃的土壤中。
姜婵看着那些被泥土覆盖的种块和细小的种子,又看了看远处挥汗如雨挖着地窖的人群,再看了看身边跑来跑去、脸上洋溢着无忧无虑笑容的小桃……
这片河畔的营地,在血腥与安宁的交织中,在旧人与新人的汗水里,在深挖的地窖和埋下的新种里,正以一种顽强而踏实的姿态,向着一个可以容纳更多亲人、储存更多希望的方向,深深扎根,缓缓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