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死寂笼罩了废墟。
只有风穿过扭曲金属骨架的呜咽,以及尘埃与骨灰簌簌落地的细微声响。
米勒躺在冰冷的碎砾中,意识如同沉在漆黑冰海下的石头。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龙裔的恢复力正与侵入体内的残余锈蚀能量和过度透支带来的崩坏感艰难拉锯。
就在这意识的边缘,一个冰冷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系统提示:任务“钢铁与锈铁”已完成。】
【锈铁病根源已探究:源于矮人对永恒(机械飞升)的执念与分歧,滥用恶魔残留异化之力,触及禁忌,引发能量反噬与概念污染。】
【锈铁病已解决:万机之神胚胎“葛隆米尔”及其污染核心已彻底湮灭。残余锈蚀能量失去源头,将随时间逐渐消散。】
【任务奖励发放:固有能力十五——【逆转齿轮】。】
一股庞大的、完全陌生的信息流强行灌入米勒近乎枯竭的意识海,带来一阵新的、撕裂般的痛苦。
【逆转齿轮】:时序的最终赠礼。于时空结构剧烈波折之地,可强行撬动时间之弦,逆流而上。使用条件极其苛刻:需以自身存在为锚点,承受时空回溯的巨大风险,且目标时间点必须存在与使用者密切相关的、强烈的时空“折痕”。
也就在这一刻,或许是因为这来自系统的、超越当前时空的力量注入,米勒敏锐地感知到——周围的空间,因不久前的时空爆炸与他自身的强行穿越,布满了无数细微、尚未平复的“褶皱”与“波折”。这里,正是【逆转齿轮】所要求的“时空波折之地”!
一个疯狂、却又是唯一能彻底根治一切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混沌的意识!
锈铁病只是“解决”,而非“从未发生”。
葛隆米尔虽死,但王庭的毁灭、无数的牺牲、这片土地上浸透的痛苦与绝望……已然成为既定事实。
但如果……如果能回到源头?在锈铁病真正爆发之前,就将其彻底扼杀?
他猛地睁开眼,不顾身体发出的痛苦抗议,艰难地撑起上半身。
目光扫过这片如同世界伤疤般的废墟,扫过那缓缓飘落的、代表着古龙与葛隆米尔最终结局的灰烬。
代价……必然巨大。系统提示中的“巨大风险”绝非虚言。
但他看到了纽林破碎的身躯,格伦伍德熔铸于晶体的咆哮,安多尔被吞噬的半身,葛蕾塔石化的残骸……看到了这片土地上蔓延的、令人窒息的绝望。
没有犹豫。
他艰难地抬起颤抖的右手,意念死死锁定了体内那个刚刚凝聚的、冰冷的齿轮符文。
【逆转齿轮】——启动!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响彻在万物根源之上的——
“咔哒。”
仿佛一个至关重要的、维系着时间运行的齿轮,被强行扳动了一格。
以米勒为中心,他周围的空间瞬间变得如同打碎的镜子,呈现出无数破碎、倒错、飞速闪回的景象!脚下的废墟在消失,变回完好的建筑又瞬间风化;飘落的灰烬倒卷回天空;远处崩毁的山脉重组又裂开……
时间在他身边疯狂倒流!
米勒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扔进了一个由无数时间碎片组成的研磨机,被拉扯、扭曲、撕碎!远比之前任何一次穿越都要强烈的痛苦席卷了他,几乎要彻底吞噬他的意识!
他死死咬着牙,坚韧意志此刻燃烧到了极致,心中只有一个无比坚定的念头:“锈铁爆发之前……矮人最后的辉煌之时……”
【逆转齿轮】的力量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个时间点的“坐标”——那是矮人王朝力量达到顶峰,而隐藏的锈铁之毒尚未全面扩散的关键节点!
一个因葛隆米尔的野心、古龙的死亡、以及未来米勒的干预而早已存在的、强烈的时空“折痕”!
倒流的速度骤然加快,周围的景象模糊成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的色块洪流!
最终!
一切猛地定格。
所有的痛苦和扭曲感潮水般退去。
米勒踉跄一下,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宽阔、整洁、闪耀着金属光泽的街道上。
耳边不再是死寂和风声,而是震耳欲聋却充满活力的轰鸣!
巨型齿轮在庞大的建筑外墙上铿锵转动,粗大的蒸汽管道有规律地喷发着白色的汽雾,街道上行走的矮人们衣着相对光鲜,脸上带着自豪与忙碌的神情,空气中弥漫着炽热的金属、燃烧的焦煤和一种……欣欣向荣的蓬勃气息!
远处,那座巍峨的王庭锻炉完好无损,喷涌着更加磅礴的蒸汽烟柱,直冲云霄。阳光穿透浓烟,洒在这座钢铁都市上,竟反射出一种刺目的、充满力量的光辉。
矮人王朝最后的辉煌时代。
他成功了。
米勒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伤势似乎因时空的转换而暂时稳定,但一种深沉的、被时间排斥的虚弱感依旧缠绕着他。他深吸了一口这个时代灼热而充满活力的空气,目光锐利如鹰隼,投向了王庭锻炉的方向。
他能感觉到,完整的誓约之矛,就在那里。而锈铁的根源,那名为“异化”的恶魔毒疮,也深埋在其下的钢铁丘陵深处,正处于爆发的前夜。
王庭锻炉深处,并非公开庆典的喧闹,而是一种紧绷的、近乎凝滞的寂静。八道身影围站在一座巨大而复杂的机械装置周围——那便是陷入停滞的万机之神胚胎基座。它不再搏动,表面流转的光芒晦暗不定,如同陷入死寂的金属心脏。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争执与焦虑。
安多尔,胡须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手指用力点着冰冷的基座外壳:“不能再继续了!你们难道感觉不到吗?这‘统一’的方向本身就是谬误!灵魂的领域岂是冰冷的钢铁能够禁锢?这停滞就是警告!我们必须立刻转向,研究如何驾驭而非……而非成为它!”他身侧的萨默尔和艾斯特尔凝重地点头,眼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对面,巴林脸色铁青,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转向?说得轻巧!这是葛隆米尔王毕生的心血,是矮人超越凡俗的阶梯!停滞只是技术难题,岂能因恐惧而放弃永恒?加林!纽林!你们说呢?”
加林沉默地摩挲着手中的工具,眼神挣扎。纽林则眉头紧锁,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沉寂的胚胎,仿佛在倾听某种无声的哀鸣。
葛蒙德站在稍远的位置,如同两尊沉默的石像,他们的中立更像是一种无力介入的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