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正午时,骄阳如火。
林少裳的车驾出现在扬州东门前,已经换上便装的陈余骑着马,靠近马车窗口处,侧头道:“陛下,切记我说过的话,林天庆与东瀛人绝不可放走,扬州城亦不可贸然解禁。”
“留在行宫的那几名掌兵校尉,是重夺扬州兵权的关键。当循循利诱,离间他们与王府的关系,笼络那些底层将士的心,方能阻断潜在兵变的风险。”
“扬州虽有八万大军,但若无领头之人,或者领头之人为陛下所用,那便可暂且稳住军心。接下来,只待禁军与镇西军本部抵达,再肃清林天庆党羽!”
“务必保持民心稳定,在陛下身边没有任何倚仗之前,城中数十万百姓就是你的底气!扬州城交给你,其余五道州府则交给我和裘先生。”
车厢中的林少裳略显担忧的脸色,道:“朕明白。但...你仅带百余锦衣暗卫和裘先生,何以压住五道州府大军?不如...”
她刚要说出自己的建议,陈余已然打断:“不!雪儿失踪已过一夜,生死未卜,已顾不上太多。林天庆若将她转移,不抓紧时间营救,日后恐怕再难寻回。至于五道州府之事,咱们不都商量好了吗?不成功便成仁,没有其他退路。陛下保重,顺利的话,咱们在回京都的路上见!”
话刚说完。
前往与扬州守军交涉的王二牛也正好回来,城门缓缓打开。
此时的扬州军虽还在江南王府的控制中,但碍于林天庆已对外宣称辞官,且此前还不打算与朝廷公然对立,加上林少裳亲临,守门将士也不好抗命。
陈余与裘老八随即快马而去,队伍一路扬尘。
奔出数十里后。
途中。
与陈余并驾齐驱的裘老八忽然开口问道:“咱们此行第一站是岭州?”
陈余点头,“岭州城距离扬州最近,仅六百里,自然是我们的第一站。岭州府总兵王嗣是林天庆的妻弟,与之关系最为缜密。要动手,就要先啃最硬的骨头。给其余各州展现一个榜样,往后我们的行动或许会顺利得多。”
裘老八一笑:“话虽如此,但咱们要是无法拿下王嗣...反之,往后的行动也会艰难加倍,甚至会激起连锁反应,导致五州同时暴乱兵变。”
陈余哈哈笑道:“裘先生如此说,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陈某有所保留?林天庆事先派出亲信告知五道总兵,大概率只是稳住他们的立场,仍不敢即刻起兵。”
“换句话说,在没有得到他的确切指令之前,江南大军都会隐忍。即便我们无法拿下各州总兵,顶多也就我们这一行人身首异处,江南暂时还乱不了。”
裘老八听此,也是笑道:“说的也是。我若是林天庆,当也等到皇帝离开江南,免去公然弑君的骂名后,再起兵以清君侧之名剑指京都。”
“如果皇帝在江南遇袭身亡,他这个江南王难免惹上非议,一旦有了谋逆之名,就算让他坐上皇位,满朝文武也不会屈服。最好的方式是,先送走林少裳,再以奸臣当道之名起兵,攻入京城。”
陈余却摇了摇头,“不!其实不必送走林少裳,林天庆也有另一个办法起兵。那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带着江南大军和林少裳一路打回京都,岂不一样?”
“此举,更加名正言顺!一面假传皇帝圣旨,让沿途守军缴械,一面又有名头把江南大军带去京都。即便沿途守军明知他在造反,有林少裳这个皇帝做人质,他亦无所惧,可畅行无阻!”
裘老八一愕,“那他为何不早这么做?”
陈余淡然道:“是啊,他居然甘愿被迫辞官,也不愿挟持林少裳做人质。那只能说明...他仍有忌惮之人!例如说反贼石先开,亦或淮州林天啸。但不管到底是什么原因,如今他深陷行宫,就是我们分化其势力的绝佳机会。”
裘老八“嗯”了一声,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的样子。
顿了半晌后,才改口道:“此前在村中时,我听你说过,你是孤儿。可曾想过...仍有亲人在世?”
陈余皱了皱眉,显然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笑道:“或许吧。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习惯和雪儿相依为命,有没有其他亲人...其实都一样,释然了。”
说完,便加快了速度。
裘老八却目光闪烁,愣了几秒后才跟上去。
两天后。
是夜。
队伍分批进入岭州城,不投官驿,反而去了城中教坊司下设的一间青楼...
而此青楼明面上是商贾的生意,实则却是江南锦衣暗卫的秘密据点。
密室中。
陈余对着跪在面前的一名岭州暗卫首领,道:“来之前,本使已传信让尔等准备,办得如何?”
严烈下狱后,陈余这个“九千岁”便顶替了他副指挥使的职务,此事在林少裳没到徐州码头之前已经暗中告知暗卫。
陈余身上有严烈的腰牌,倒也能勉强控制这群暗卫。
暗卫首领道:“岭州总兵王嗣的副将,名叫郑通。乃一好色之徒,是我们这的常客,还欠下了不少嫖资,与我们也算老熟人了。接到大人的指令后,我部已秘密监视其家人,必要时可随时抓捕为人质。岭州军其余掌兵的中层将领也在控制之下,并无遗漏。”
“除去王嗣之外,我部皆可做到随时斩首。恰好,郑通眼下就正在店中寻欢...大人是否要先将其拿下?”
陈余轻笑,“做得好,你记一功!待事成之后,本使自会奏请陛下,令你官升一级!”
说着,他随即伸手入怀,把林少裳事先拟好的一道手谕递过去,接道:“陛下有手谕在此,命尔等即刻捉拿岭州军副将郑通,不得有误!先把他带来见我,就在这里!”
那首领闻言一喜,接过手谕火速离去。
不得不说的是,锦衣卫虽然已被孵化,不复当年,但手底下也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不到半个时辰后。
暗卫首领再次折返之时,已将岭州军偏将郑通五花大绑带到。
而这货衣衫不整,显然刚刚被人从女人被窝里掳来。
这货倒也是个暴脾气,嘴里塞的抹布刚被拿走,就开始破口大骂起来:“狗娘养的,哪家的奸逆小贼敢绑架你郑爷?不认识本将吗?秀春楼这是想造反...”
他的话没能说完,没来得及看清眼前之人,就被猛然掌掴。
啪的一声。
“闭嘴!”
陈余冷声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