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通嘴角溢血,可见陈余这一巴掌并不轻,令他更怒。
扭过头刚要继续怒吼时,却又被身旁的裘老八接着一巴掌甩过去,“狗娘养的说谁?郑大人好大的官威,但似乎有些不大自知。死到临头,还敢咆哮?”
同时,也不与之多费唇舌,立马又一脚将之踹翻在地,并拔刀在他脖颈间划开一道口子,道:“再多说一个字,老子立刻送你归西!”
二人配合默契,接连出手威慑郑通,见面就是下马威,打得那厮晕头转向,幡然色变。
郑通身上捆着绳索,无法挣脱,裘老八又闪电将之击倒,在他脖子上划开一道血口,干脆利落。
如此手段,不像是为钱财而绑架,倒像是有意杀人,寻仇而来。
即便郑通入伍多年,也算见惯场面,却也不由心惊。
身为岭州总兵偏将,郑通在江南的权力阶层中是排得上号的,平日里也没少收受贿赂,搜刮民脂民膏,虽说大部分都落入总兵王嗣和王府手中,但他也得了不少油水。
别的不说,在城中便有几个死敌。
而仗着此前王府的威势与他头上的官位,并无人敢明面对他怎样,但不代表暗地里不会密谋些什么。
秀春楼,是城中出名的青楼,朝廷教坊司下设的产业。
郑通是这里的老主顾了,平时管事老鸨在他面前大气不敢出,大概率是没胆子公然绑架,勒索钱财。
纵然这货习惯白嫖,欠下了秀春楼数千两嫖资...
完了。
难道是仇家找上门?
这可不好办啊...
心中暗想着,郑通脸色变干,已然不敢大声呼气。
在他看来,如果是哪方有眼不识泰山的匪贼绑架,他搬出自己岭州军的身份,就能令对方忌惮。
可若是仇人寻来,事先已对他知根知底,却仍敢动手,那便不是口头威慑就有用的。
“仇”字带“杀”,并不是钱财可以解决的。
郑通彻底慌了。
被裘老八一脚踩在脸上,脖间间还架着一柄锋利长刀,愣是不敢再开口喧哗。
片刻后。
等这货的血流出一地,心理和生理上都遭受巨大打击后,陈余这才蹲下身,看着他轻笑道:“郑将军,明人不说暗话,本使此来就是要取你性命的。但这绝非一定,如果你愿意配合,兴许还能苟活。”
“就看你知趣与否了...”
郑通暗沉的脸色,惊道:“本使?你是....朝廷的人?”
陈余也不多废话,随即拿出从严烈手中得到的锦衣卫腰牌,展示在郑通面前。
郑通一见,脸色更加难看,愕然道:“你是锦衣卫的人?陛下...知道王爷要...”
“造反”二字,他没敢说出,就已怔住。
锦衣卫乃天子亲军,某种层面上来说,地位等同禁卫军,明面上只听皇帝和正副指挥使调遣。
有锦衣卫出现的地方,便代表了天子意志。
郑通乃老将了,又怎会不知其中厉害?
锦衣卫到此,且暗中将他绑架于此,不外乎是皇帝察觉出了什么猫腻,开始对江南大军动手了。
而锦衣卫的看家本事,便是潜伏暗杀。
落入他们手中,几乎可以肯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郑通自知利害,瞳孔暴突,心中傲气早已荡然无存,慌张道:“大人,大人...末将愿意配合,还请手下留情。大人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定会知无不言...”
在生死面前,能始终保持硬气,守住气节之人毕竟只在少数。
郑通此时的“软弱”,却也不见多怪。
陈余冷笑:“郑将军居然认为我们是为了知道什么而来?若非事先已将你调查得一清二楚,锦衣卫又岂会贸然出手?听着,本使是需要你做些什么,而不是说些什么!”
“大人请吩咐,末将誓死遵从。”
郑通重重咽了一口唾沫,满头冷汗。
随着脖颈间伤口不断渗出血液,气力的流逝,使之愈发紧张。
陈余道:“陛下已知江南王林天庆有不轨之心,且证据确凿。不日,讨逆大军即将抵达岭州,肃清奸逆。郑将军的砝码好像押错了,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不过,陛下圣明,倒也知将军并非罪魁祸首,愿意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此番,锦衣卫只取岭州总兵王嗣及其坚定党羽的命,对其他涉事不深之人可酌情处理,网开一面。”
“将军要是想活,就得老实听话,并竭尽全力帮助陛下铲除奸逆。许你三天时间,把王嗣和岭州监军的脑袋带来。如此,陛下面前尚有一线生机。”
“非但有一线生机,甚至还有机会扶摇直上...将军,一面是死路,一面是生路,你应该不难选择吧?”
郑通闻言大惊,失声道:“什么?你...你要我杀了王将军?”
他难以置信的样子,脸上写满了抗拒与畏惧。
可见那位王将军在他面前是极具威慑力的,单听名字,似乎就让郑通有些退却起来。
陈余神色一板,佯装不悦道:“怎么?郑将军这样子,是想拒绝?不妨实话与你说了,你以为仅凭林天庆与六道总兵就能撼动朝廷的统治?相信扬州前几日发生的事情,你已有耳闻。”
“陛下微服私访而来,仅带少许锦衣卫与三千镇西军,便控制了整个扬州城,并迫使林天庆辞官告老,城中百姓竞相拥护。你说...林天庆岂有造反成功的可能?”
“陛下在江南仍有民心基础,便说明林天庆不足为惧!将军若还是执迷不悟,等同自寻死路。你跟随林天庆造反,不外乎想要权势!而这些...林天庆可以给你,陛下就不行吗?”
“相反,林天庆许你厚利的前提是,要你跟随他造反。陛下却无需你提着脑袋上阵,眼下就能给你高官厚禄,你仍不知选择?斩了王嗣与岭州监军,你可取而代之,八万岭州军归你掌管!陛下有密旨两份,一份是将你就地正法,一份是嘉奖你铲除奸逆,封官加爵!”
“选哪一份,将军竟不自知?”
他冷笑着,佯装失望之色,忽然起身叹道:“裘统领,看来郑将军不识时务,那就先送他上路吧!”
裘老八应是,高高扬起手中刀。
但未及斩下,郑通就赶忙道:“等等,陛下真有此意,答应保我周全,只要我起兵斩了王嗣和监军?”
陈余见他态度动摇,似有孤注一掷的迹象,及时拦住裘老八,道:“君无戏言,陛下圣谕,岂会有假?”
“好。我干了,三日内,我把王嗣和监军的人头奉上。他们二人对我小有器重,并不设防。我可私下伺机动手,取二人性命。加上这些年我在军中也算小有威望,即便此二人身亡,岭州军也不会乱。”
“哦?将军确定?”
“确定,不成功便成仁!”
“甚好!那本使就停留岭州几日,静待佳音。但请将军切记,别耍什么花样!本使能抓你一次,就能抓你第二次。而且,锦衣卫已派杀手往你老家定远县奔去,你也不想连累老家的亲人吧?”
陈余黠笑道。
他深知像郑通这样两面摇摆的人物,是不能完全信任的,得施加另一重保险。
谎称已有另一队锦衣卫杀手赶去郑通的老家,便是要彻底让他屈服。
明面上的意思便是,你若敢阳奉阴违,死的就不是你自己一个。
郑通如果还念及亲情,就不敢忤逆。
很显然,这招对郑通极为受用。
一听锦衣卫已派人赶往他老家,郑通更加惊慌,色变道:“请大人高抬贵手,祸不及妻儿,末将定会坚决执行陛下的旨意...”
陈余一笑,“说出来没用,本使要见到你的行动。三日后,还是这间青楼密室,把此二人的人头带来。则岭州交予将军,非但无过,反而有用。”
说完,便摆手示意裘老八松绑。
“谢大人!”
郑通刚被解开束缚,就立马捂住脖颈上的伤口,跪地道。
裘老八下手知轻重,只是轻轻划破他的破肉,并未伤及动脉。
否则,只怕这货已支持不到现在。
“去吧!本使且看将军的本事与诚心。”
“是。”
郑通转头慌张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