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烬脸上那副谄媚到极致的笑容,在苏泽冰冷的目光下,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瞬。
他连忙将已经弯到极限的腰,躬得更低,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几乎要贴到地面上。
“苏先生说笑了,我……我这是真心实意地给您赔罪啊!”
“真心实意?”
苏泽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他甚至懒得再看地上那群人,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利剑,直刺张烬的灵魂深处。
“你要是真有诚意,就该让你那个废物儿子,亲自从大牢里滚出来,用他的头把这地面磕穿。”
“而不是找来这些阿猫阿狗,在这里演一出连三岁小孩都骗不过的苦肉计。”
苏泽的声音顿了顿。
“恶心谁呢?”
此话一出,跪在地面上的李堂主等人,脸色齐齐变得铁青,屈辱与怨毒在他们心底疯狂交织,却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张烬的额角,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背后的衣衫几乎被瞬间浸透。
他做梦都没想到,苏泽竟如此不留情面,一句话就将他精心布置的所有戏码,撕了个粉碎!
“苏先生……教训的是。”
张烬的腰弯得更深了,仿佛下一秒脊椎就要当场折断。
“犬子……犬子他现在还在监察院的大牢里,我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啊!”
“还望苏先生,能体谅我这个做父亲的一片苦心!”
他这番话说得声泪俱下,鼻涕眼泪齐流,演技精湛得足以捧回一座小金人。
“行了行了。”
苏泽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像是驱赶一只嗡嗡作响的苍蝇,彻底打断了他的表演。
“别在我面前演了,看着心烦。”
他缓缓站起身,那双深邃的眸子,甚至没有再看一眼餐桌上价值连城的菜肴。
他迈开步子,径直走到李堂主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将头颅死死抵在地上的男人。
“上次在学校门口,你不是很威风吗?”
“怎么现在,像条断了脊梁的狗?”
李堂主的身躯控制不住地剧烈一颤,把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能当场钻进地缝里。
“苏先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是个屁,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给放了吧!”
“放了你?”
苏泽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
“也不是不行。”
他的目光越过脚下的头颅,再次落回张烬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
“不过,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白白饶恕别人。”
“这样吧,你们罗刹门,不是最喜欢用钱解决问题吗?”
然后环视一圈跪在地上、身体微微发抖的所有人。
“今天跪在这里的,有一个算一个。”
“每人,一个亿。”
“我就当,今天这场恶心的闹剧,没发生过。”
一个亿?!
张烬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拖延时间,等待药效发作的时候。
一直气定神闲,宛若神明般俯瞰众生的苏泽,身体忽然毫无征兆地剧烈晃了一下。
他猛地抬手,扶住了额头,眉头紧锁,脸上闪过一丝压抑不住的痛苦与迷茫。
这个微小到几乎不可察的变化,却瞬间被一直死死盯着他的张烬捕捉到了!
他脸上的惊慌和谄媚,如同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谋得逞的、扭曲到极致的狂喜!
“哈哈……哈哈哈哈!”
张烬猛地直起腰,发出了压抑许久后肆无忌惮的大笑,笑声在奢华的包厢里疯狂回荡,显得无比刺耳!
“苏泽啊苏泽!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你上当了!”
积压了太久的怨毒和恐惧,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刺耳的狂笑,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飙了出来,指着苏泽的手指因极度的激动而剧烈颤抖。
“苏泽!你个小畜生!你他妈的终于上当了!”
他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苏泽的尊严上,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报复性的快感。
“你以为我张烬是真的怕了你?”
“我告诉你,从你踏进这个包厢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凑到苏泽面前,贪婪地、病态地欣赏着他脸上那“痛苦”与“虚弱”的表情,声音压低,如同毒蛇吐信。
“这酒里的‘仙人倒’,可是叶大人亲手炼制的无上至宝!无色无味,专破武者内力!你现在是不是感觉丹田里的内力,已经变成了一滩死水,根本调动不起来了?”
“别说是你,就算是真正的先天高手,不察之下也得中招,一身通天修为化为乌有,沦为砧板上的鱼肉!”
“怎么样?是不是连站都站不稳了?刚才那股狂劲儿呢?再狂啊!”
张烬的眼神怨毒无比,仿佛要将苏泽生吞活剥。
就在他尽情享受着这复仇的巅峰时刻,口袋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一阵急促的震动。
嗡嗡——
这声音,像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瞬间浇灭了他一半的狂焰。
他掏出手机,只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的狰狞狂喜便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深入灵魂的恭敬与凝重,仿佛电话那头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迅速转身,背对众人,腰杆下意识地弯了下去,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回话。
“是,属下马上到。”
挂断电话,他再转过身时,脸上已是一片冰冷的杀伐果断。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一秒钟。
他对着手下,厉声下令:“把他给我绑起来!带回罗刹门地牢,等候叶大人亲自发落!”
他目光贪婪地扫过贺知微、叶无暇和柳疏月那三张绝美的脸,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
“这几个极品女人,也一个不留,全都给我带走!叶大人一定会非常喜欢!”
说完,他不敢再有片刻耽搁,仿佛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在等着他,看都懒得多看一眼,直接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包厢。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车辆引擎的轰鸣,渐行渐远。
苏泽的意识深处,一片清明,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分析着。
这个叶大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能让你这条老狗,怕成这样。
所谓的“仙人倒”,一入体就被他那霸道无匹的内力同化分解,连个浪花都没能翻起来。
他之所以陪着演这出戏,就是想看看,这条老狗的背后,到底还藏着谁。
包厢内,剩下的十几个罗刹门门徒,在李堂主的带领下,缓缓站起身。
他们脸上再无半分恐惧,取而代之的是压抑许久后彻底爆发的淫邪与狞笑,一道道肮脏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几个女人玲珑有致的曲线上来回逡巡。
“苏泽哥哥!”
柳疏月吓得小脸煞白,浑身发抖,紧紧抓着王雅琴的胳膊,指节都已发白。
王雅琴也是面色凝重到了极点。
她强行压下心头的惊骇,将女儿死死护在身后,锐利的目光飞速扫过这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大汉,大脑疯狂运转,却找不到任何一丝逃脱的可能性。
这孩子……
王雅琴的心脏揪紧了。
这可是自己好闺蜜的独子,是她内定的完美女婿。
今天他若是真在这里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她怎么跟苏家交代?她又怎么跟自己交代?
不行,必须想办法!
就在这近乎绝望的氛围中,一道清冷悦耳,甚至带着一丝病态愉悦的声音,悠悠响起。
“王阿姨,疏月,放心吧。”
贺知微优雅地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那双美眸里,闪烁着一种名为“兴奋”的异样光芒,仿佛眼前这剑拔弩张的场面,是一场让她期待已久的血腥盛宴。
她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没事。”
“他是装的。”
王雅琴和柳疏月猛地一愣。
装的?
“哈哈哈哈!装的?”
李堂主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小美人,你还真是天真得可爱啊!”
他伸出手指着贺知微,眼神里满是戏谑和不加掩饰的贪婪。
“你知道我们老大为了对付你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这‘仙人倒’,可是叶大人的神药,就是专门用来克制你的,医仙谷的弟子!”
“今天,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等会儿,哥哥们会好好疼爱你们的!”
李堂主搓着手,一步步逼近,脸上的笑容愈发下流猥琐,令人作呕。
贺知微看都未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团碍眼的、即将消散的空气。
她只是侧过头,对着角落里那个自始至终都无比安静的银发少女,用一种轻柔而冰冷的语调,轻声说道。
“该你上了。”
“毕竟,女仆,也该打扫一下卫生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直毫无存在感的叶无暇,缓缓放下了手中那双精致的筷子。
“啪嗒。”
一声轻响,在这死寂的包厢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所有人的动作,都为之一顿。
叶无暇抬起了头。
那双不似凡人的银色眸子,第一次有了焦点,平静地,锁定了包厢内,每一个还站着的罗刹门门徒。
没有杀气。
没有波动。
那是一种……看待垃圾的眼神。
下一秒。
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