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全书完】
——“雪止,天已大亮。”
空宫
乾清宫的屋脊塌了一角。
不是雷火,也不是兵燹,只是去年冬夜积雪太厚,春融时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
工匠们赶来,想补瓦,却见梁脊里嵌着一枚小小的铜扣,龙纹磨平,扣骨泛着幽蓝。
无人敢动,只把碎瓦原样盖回。
从此,宫史少了一页,瓦当多了一道裂。
江南
杏影的船在三月三靠岸。
乌篷雨细,她怀里的鎏金匣早被江风吹得发乌。
她把它埋在一株蓝花楹下,顺手把腰间那枚盘金纽扣也掷入江心。
“咚”一声,像极三十年前铜壶里最后一粒水银坠下。
她抬头,雨丝里忽然现出一道旧影——
十四岁的自己,蟒衣湿透,却仍踮脚去摘楼檐下的冰凌。
影子一触即散,只剩江面旋涡,像有人在水下轻轻说:
“第三局,结束了。”
极北
皇后走到雪线尽头,再往前便是永夜。
她搭起一间小木棚,用狐裘裹住自己,日日坐在崖边看雪崩。
第七十七天,雪崩终于来了。
轰然一声,雪墙自万仞高处倾塌,雪雾腾空,映出一段被掩埋的往事——
望京楼初雪,沈青禾把最后一枚黑子按在棋盘上,抬眼冲她笑:
“姐姐,你输了。”
皇后伸手想抓住那截影子,却只抓住一把冰屑。
她忽然大笑,笑声被雪崩卷走,一路滚回望京楼旧址,震得残碑上“青禾”二字簌簌掉落,像一场迟到的泪。
江南又江南
杏影在姑苏开了间绣坊,专绣蓝花楹。
绣到第七年,有一夜,她梦见自己站在乾清宫屋脊,雪没过脚踝。
父皇坐在她身侧,发上缠着一缕蓝发,像一簇将燃未燃的火。
他递给她一枚新铸的铜扣,龙纹里无血,唯雪。
“替你娘还你。”
杏影醒来,枕边多了一枚铜扣,冰凉刺骨。
她推门而出,院中蓝花楹一夜开败,雪也似的铺了满地。
她蹲下身,把铜扣埋进花冢,忽然听见极轻极轻一声——
“嗒”。
像铜壶滴漏最后一粒水银,像棋子落盘,像有人隔着三十年光阴,替她说:
“将军,无解。”
归墟
又三十年。
望京楼旧址早成了桑田,只余半截残碑,碑上“青禾”二字被风雨抹平,只剩一道浅凹。
春末,一老叟携孙路过,孙儿顽皮,以石击碑,竟敲出空洞之声。
祖孙二人掘地三尺,得一小小玉匣。
匣内别无他物,只一缕发,色如鸦羽,根端泛蓝,静静蜷成一枚结。
结外压着一张泛黄的纸条:
“我以此身,殉你白头。”
老叟不识字,随手抛给孙儿做风筝线坠。
风筝升空那日,蓝花楹正开,花瓣被风卷上高空,与风筝并肩。
孙儿仰头,忽然喊:
“爷爷,风筝上有人!”
老叟眯眼,只见风筝背面隐约现出两道剪影——
一男一女,并肩立于百尺高楼,楼外风雪猎猎。
他再欲细看,风筝线却“崩”一声断了。
断线随风,一路飘向望京楼旧碑,轻轻绕碑三匝,而后没入土中。
土下,像有人伸手,稳稳接住了它。
从此,民间不再传“望京楼鬼唱”。
只说每年春末,蓝花楹开花那一夜,若独过旧址,会闻得极轻极轻一声——
“嗒”。
像铜壶滴漏最后一粒水银坠下,像棋子落盘,像有人隔着六十载光阴,低声说:
“第三局,和棋。”
风掠过,花雨漫天。
花雨尽头,雪色苍茫,像一局终了的棋。
——无人得胜,也无人再输。
朋友们这部书已经完结了,开了第二本书,书名叫小燕子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