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总兵雷武德尚有五千精兵,若真要打起来,怕是要死伤惨重。
剑拔弩张下,谢展双手推动着车轮上前道:“敢问二皇子,当初西羌与南靖为何谈和?”
两侧人群让出一条道,夫蒙城这才注意到轮车上的少年,狐疑打量着他:“你是何人,两国大事岂有你说话的份!”
愤然语气如同命令,立在最前的侍卫齐齐抽出刀指向他,夫蒙城转过身根本不屑与他说话。
谢展静坐在轮车之上,面不改色道:“边境连年征战,百姓苦不堪言。伤及国力,非十年难复。如今两国百姓好不容易有了喘息之机,如何再应对战乱?且这北域尚有一半的西羌人,兵连祸结,到时该他们又该如何生存?”
夫蒙城还未开口,软轿内伸出一只玉手,拨开珠帘露出一双春水见底的黑眸:“这位大人说的有理,两国百姓是无辜的。”
夫蒙城闻声脸上戾气消散,甚至弯下腰将那皇妃请了下来。看来传言不假,夫蒙城很宠爱这个南靖的皇妃。
“当官不为民,不如草头人。”皇妃虽面纱遮面,声音却掷地有声,“大人能心系两国百姓,实属难得。但我西羌勇士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你说呢?”
谢展顺着说道:“我定会竭力查出真凶。”
“夫君以为呢?”皇妃温和转头看向他。
夫蒙城扶着她的手,眸光中的杀气渐散:“既然如此,看在王妃的面子,本王就给你一个机会,三日内将杀死拓跋良的凶手交于本文,和谈继续。若三日后,你们南靖连个凶手都找不到,那也不必再谈。”
三日?
院中今日飘起了小雪,夏清朗站在那棵古梅下折梅枝,忍不住嘀咕起来:“怎么老是三日?这些人打赌就不能用些新意,老谢,我看你以后干脆叫谢三日得了,三日之内必破奇案?”
谢展专注翻开着十年前有关和谈金失窃案的卷宗,没空搭理。
司徒笙一手拿着酒壶,一脚踩那亭子的石凳上:“你平日不在衙门自然不清楚,这三日的门道可不少。一来三日风声最紧,案犯可能自乱阵脚;二来三日不算太长,可给受害者一个交代。从心从行,三日最佳。”
阿朗心中一叹,门道?我看就是那些说书人编得顺嘴罢了。
谢展一目三行,眼神忽而在一处停下:“你们看这里。”
顺着谢展的手指,案宗中一个人名立刻让人察觉异样。
“韩兆?”夏清朗眉毛高挑,“这不是那客栈掌柜的名字,他竟然也是十年前使团的成员?”
“不仅如此。”谢展眼中闪过疑惑,“这个韩兆还是樊忠的属下。”
“我知道了!”夏清朗这脑子动得快,“十年前樊忠想偷金逃走,谁料被他属下韩兆检举背叛,而后导致樊家灭门。樊家人知道这个叛徒还活着,于是来复仇了。”
思路没有问题,但尚存疑点。第一,既然当年樊忠暴露,为何不找回那和谈金?第二,韩兆为何非要在迷谷川旁建一客栈,且那冰窖之中还有当年樊家的冰尸?
线索像被洒在地上的五谷,无法将它们区分开,反倒乱如一团。
“今日怎么不见祝姑娘?”谢展收起案卷,他本想等祝余一同商讨案件,可自从迷谷川回来后便没有看见她。
司徒笙脱口道:“小余儿一早就去客栈见薛将军了。”
“薛飞流?”谢展呼吸微顿,案宗在他手中变了形,“祝姑娘与他此前认识?”
“不认识啊。”司徒笙倒是实诚,猜测道,“许是昨日薛将军救了你俩,小余儿才登门道谢。”
不对,他的预感告诉自己,祝姑娘与薛飞流此前认识,但他们不可能认识。加上祝姑娘对他莫名的敌意,谢展有了怀疑。
他的怀疑没错,祝余不是为了道谢而去,她此行就是为薛飞流而来。
因黑甲军还在迷谷川挖尸,昨日折腾到日落也就挖出了三十多具尸体,一并运到了城中义庄。而薛飞流不得已只能暂缓入城,将就在这客栈里住了下来。
宝财在外头扣门:“薛将军,外头有人来找你。”
薛飞流趴在桌上,酒气上脸,嘴里也含糊不清:“让他滚!本将军今日谁也不见!”
宝财这怂了下来,女子接过他手中的醒酒茶,再度扣门。
薛飞流不耐烦将门甩开道:“没听见老子说话啊!”
宝财埋着脑袋赔罪道:“将军恕罪,将军恕罪,是这客官非要来见你,怎么拦也拦不住。”
“小仵作?”薛飞流眼神清醒一些,却还是带着醉意,“哦,你是来监工的?”
祝余一笑:“不是,我是特意来找将军的。”
“找我?”薛飞流不解,这小仵作怎么会来主动找自己,心中却还是窃喜三分,装作不在意将她请了进来。
她将醒酒茶推到他面前:“将军先喝下这杯茶,我有要事要与将军商量。”
薛飞流带着醉意,却是学不会听人差遣的,他将那茶水一下泼到地上,语气冷道:“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在这茶中做手脚?”
看来他这防备心当真一点没减。
“也罢,我本是想救将军的命,但倘若将军不愿意,那我也……”
“等等!”祝余这以退为进的话术他自然听得出,只是仍旧耐不住心中好奇,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不如直言?”
祝余眸光紧锁着他,尤其是他的右臂:“离开北域,否则将军会有性命之忧。”
性命之忧?
“可笑,本将军凭什么相信你的鬼话!”薛飞流狐疑盯着她,嘴角轻蔑一笑。少年自傲,战场中无人能敌,即便是西羌人真的开战,他也断然不会惧怕。
“我知薛将军不会轻易相信。”祝余试探道,“那我换个问题,薛将军自请来北域,真的只是为了护送和谈金?”
他眸光一顿,随即一把刀落在她肩头威胁道:“小仵作,你有些本事,这些我从没同人说起过,你到底知道什么?”
祝余像是笃定他不会伤害自己,说道:“将军在冰窖中第一眼瞧见樊家冰尸时已经暴露了,我想薛将军来这北域,是为了寻一人,而此人恰好也姓樊。”
她究竟是何来历?
薛飞流愣在原地,这些话他只说给菩萨听过,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