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以刀划开瘀伤,眸光专注:“谢大人你瞧,若是生前血瘀之处,血会渗入肉中,难以分离;而此伤痕无血瘀,且色淡,可见是死后所成。”
是谁大费周折在拓跋良身上伪造了伤痕?
“如此说来,是有人想将行刺的罪名安在拓跋良身上。只是他是如何知晓我们会找到尸体的?”谢展低眸思虑。
从作案手法上看,杀死拓跋良和杀死韩兆的应是同一个人。他们是为了给樊家人复仇,难道说当年樊家灭门还有幸存者?
迷雾未散之际,冰面上忽而掠过一道黑影。烛火将那影子拉得越来越长,二人的心随之揪着。
影子先进了洞,随之传来是那人慵懒的声色:“我看谢大人运气不错,这么高的冰渊都没把你摔死。”
这语气,听着耳熟。
祝余目光微微一凝道:“薛将军,为何在那处装神弄鬼?”
薛飞流?谢展余光瞥向身侧,并不是在意薛飞流为何在此,而是祝姑娘,她竟能一下辨认出他的声音来。
少年一身绯色罩袍,脖子上还裹着一条用纯白色狐狸皮作的得胜领。他大步跨进笑道:“没想到你这小仵作脑子还算灵活!”
他双手抱剑走进冰洞的一瞬,眸光骤然一缩,二人身后的阴暗如黑夜高山压迫而来,他本是得意扬起的嘴角也忽而拉平。
这一幕无论是何人见到,都会愣在原地,幽暗的光线下,立在冰层之中密密麻麻的尸体都像是在凝视着每个走进来的人。
谢展瞧他失了魂解释道:“薛将军,我们也是刚到此处,这些冰尸确认了身份,是十年前运送和谈金失踪的樊家人。”
他的眸光微动,从惊恐之中抽离。
“樊家人,他们怎可能是樊家人……”薛飞流的双臂无力垂在两侧,脚步缓缓走近冰壁自语道,“他们都死了?”
祝余抬眼疑惑,薛飞流这反应不对劲,缓缓开口问起:“薛将军此前认识樊家人?”
那双黑眸中逐渐平静下来,薛飞流舒展着胳膊,又抱起手臂轻松道:“不认识,这樊家人此前偷金叛逃一事也算是闹得沸沸扬扬。我只是好奇,这些人不该早就逃了,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他虽是神态自若,却掩饰不住发抖的手指。
谢展走进一步接着问道:“我好奇的是,薛将军为何出现在此?”
薛飞流目光移至他腿上的伤,不屑一笑:“本将军押送和谈金进城,恰好遇到了谢大人那几个手下。说是大人掉进冰窟窿里生死未卜,让我发发善心。”
祝余总算是放下心了,看来阿笙他们成功脱逃了。
“不过……”薛飞流语气冷下,眼中略过一丝邪气,“这眼下四周无人,谢大人又受了伤不能动。我若在此处杀了你们,少了麻烦,还不会有人知晓。”
谢展张臂护在她身前,眉头紧锁紧盯他:“薛将军,你我恩怨不必牵连他人。”
薛飞流见他认真起来,以笑缓解气氛:“本将军没那么小气,何况我还欠着小仵作两件事,今日之事就算一件了。”
“多谢将军仗义相助,只是这件事未完全做完。”祝余谢过,随即转头指向身后,“烦请将军将樊家人的尸骨还有这拓跋良带回北域以便调查。”
他盯着冰壁里的尸体,双手紧握,语气却仍旧不在意:“好,既然是答应姑娘的事本将军就一定做到。”
一通折腾后,他们总算回到了总督府。射北望摔伤胳膊需静养几日,谢展腿上的伤好在及时止血并没有伤得那么严重,但还需坐在轮车之上。
但好在此去迷谷川并非一无所获,他们带回了雪莲,更带来了失踪十年樊家人的消息。
“什么,你是说那迷谷川之下的冰尸是樊家人?”褚明冲闻言眉头一低,眸光颤动,背着手走到窗边叹道,“难怪,难怪当初我如何派人寻,都找不到他们。”
谢展眸色成墨,审视道:“姑父当真不知他们的去处?”
“自然。”褚明冲顿了顿,反应过来谢展此话的寓意,“言明,你难不成是在怀疑姑父?”
十年前的案子确实有疑点,但褚明冲是褚家德才兼备之人,又深得王上赏识没有理由要杀樊忠。更何况,那和谈金并未被人偷走,而是原封不动地封锁在迷谷川的地底。
可有一点可以确认,褚明冲是在刻意回避十年前的事。
谢展表情温和起来,赔罪道:“侄儿不敢,只是当年之事还请姑父细查。还有一事,我们此去迷谷川找回了雪莲。”
他将雪莲双手呈上,能摘下雪莲的鲜少,能在龙吟冰裂中活下来的更少。
“太好了!阿韵这些年可是受了不少的苦,这终于熬到了头…”褚明冲泪光闪烁转过身,看向一旁的林雪臣道,“雪臣,以此雪莲入药当真能救阿韵?”
林雪臣欣然点头,眼眶泛红:“是,只要母亲服下药,再好好休养一些时日,母亲的寒毒定能全部好转。”
看来此行来北域,也算是有所收获。
正当众人欢喜松了口气时,陈管家忽而急冲冲从外头跑进道:“老,老爷,出事了。那些西羌人带兵将咱们府门堵住了。”
西羌人?
众人赶出去,果真,西羌人已带兵将整个褚府围住,还有一顶软轿停在府门前。
软轿之下走出来那人正是夫蒙城,他眼含杀意,一旁白布遮着的尸体就横放于台阶前。
褚明冲察觉不对,沉眸问道:“二皇子这是何意思?”
夫蒙城抬手,那白布掀开是昨日死去的拓跋良,他厉声道:“褚大人,本王的侍卫惨死在你南靖境内,你当如何解释?”
他看似是来兴师问罪,实则是小题大做,以此挑起西羌南靖大战。
褚明冲算能沉得住气,临眸光一低:“二皇子是在怀疑是我们的人杀了他?”
“自然!我们西羌人光明磊落,绝不会做这种事的!”夫蒙城断言道,将这污水全数泼了过来。
“哪种事?”褚明冲本是谦和的眼眸忽而犀利起来,“二皇子说的是颠倒黑白,暗中行刺之事吗?”
“你!”夫蒙城振袖冷哼一声道,“看来这和谈不必进行下去了,三日后,西羌的铁骑就会踏平这北域!而你们,一个也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