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个飞鹰密卫持弓搭箭,箭镞锁定门口那两个僵在原地的黑影。
暗处还有看不到,却能感觉到的杀气传来。
这是个精心设计的包围圈,密不透风。
“哼哼,等你们好久了,拿下!拒捕者格杀勿论!”
一个洪亮的声音在火光后响起。
说话者正是沈砚,他按刀而立,紧紧盯着房门口那两个已成瓮中之鳖的闯入者。
两名蒙面汉子身形半伏,蒙面巾外的双眼中,惊惶与暴戾渐渐褪去,只剩下绝望。
两人极其轻微地对视了一眼。
随即,两人喉结几乎是同时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不好!拦住他们!”
沈砚脸色大变,大步猛冲上前。
晚了。
沉闷的“嗬嗬”声响起。
两个人身体一颤,双腿一软,直挺挺地向前扑倒。
“砰!”
“砰!”
“死了?”
沈砚冲到两人近前,蹲下身子,一把扯开其中一人的蒙面黑巾。
露出一张三十岁上下的陌生脸孔。
他的面孔扭曲,口鼻处已流出乌黑的血沫。
沈砚探指在他颈侧一按,又翻开他的眼皮查看,瞳孔已然涣散无光。
另一人亦是如此。
身上也没有搜出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品。
沈砚眉头紧锁,抬头望向火光阴影处:
“统领,齿后藏毒,见血封喉,是死士。都……没气了。”
周天成缓步走出来。
他走到两具尸体旁,并未像沈砚那样蹲下查验,只是极其冷静地扫视着二具尸体。
“死了?”
周天成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起伏,仿佛在确认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的嘴角带着嘲讽:
“他们是喝药假死,想骗过我们,把他们带到刑房,严刑拷打。”
沈砚微微一怔,不明所以看向自己的顶头上司。
自己在飞鹰卫的查验本领没有差错呀。
明明两人都没有了气息。
就是假死,也会有一丝微弱气息。
但一看到周天成示意的眼神,当即明白过来。
一抹兴奋的笑容在他嘴角绽开。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身后几个飞鹰密卫一挥手,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刻意的张扬狠厉:
“来啊!把这两个不知死活的贼骨头,拖进刑房!让他们尝尝滋味!”
几个飞鹰密卫都是江湖老手,齐声应诺:
“是!”
几人上前,动作粗鲁地拽起地上的尸体,一路拖向位于院落西北角、那座即使在白日里也透着阴森之气的刑房。
沉重的刑房木门被“哐当”一声推开,血腥味、铁锈味和一种陈年污垢气息扑面而来。
“关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
沈砚站在门口,对着外面厉声吩咐。
“砰!”
沉重的木门被用力关上。
接着,是插销落下、门闩横插的“咔哒”声。
最后连那两扇不大的、钉着粗木栅栏的高处窗户,也被里面的人用草帘子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
刑房内外,彻底隔绝。
周天成站在一边,对着沈砚使了个眼色。
沈砚会意,猛地抬脚,对着旁边木桶踹去!
“哐当——!
紧接着,沈砚抄起靠在墙边的一根皮鞭,对着空气狠狠抽了下来!
“啪!啪!啪!”
凌厉的破空声一声紧过一声,听得外面的人耳膜生疼。
沈砚一边挥鞭抽打空气和刑具木架,一边扯开喉咙,发出粗野的咆哮:
“说!谁派你们来的?给老子开口!”
“啊——!”
一个压低了嗓音、痛苦的闷哼声响了起来。
那是另一个飞鹰卫,模拟着受刑者的哀鸣。
“说,你们是谁?同伙还有谁?!”
沈砚的鞭声抽得更为密集,吼声更加响亮。
“呃——! 啊——!”
墙角另一个方向,又一个变了调的闷哼声加入进来。
“哼!想死?落到老子手里,死都是便宜你!”
沈砚狞笑着,狠狠一脚踹在旁边的铁砧上,发出撞击声。
“给老子继续打!打到他们开口为止!”
刑房内,皮鞭破空声、脚踹重物的闷响和沈砚的斥骂声,混合在一起,足以让任何听到的人头皮发麻。
周天成依旧面无表情。
他在等待,等待某个会被这“惨嚎”引来的窥探者。
精心编织的罗网,无声地撒向县衙之外的夜幕。
良久之后,沈砚和周天成几人走了出来,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看这样子,没能问出有价值的口供。
“把门锁好,明天再来拷打!”
“是!”
刑房内,两名飞鹰卫已扮成那两名蒙名人样子,等待来人救回他们。
或是杀人灭口。
…………
可惜的是,再也没有鱼儿上钩。
刑房前后,没有一丝动静。
反而是飞鹰卫住的门前,远远被人用箭射来一张纸条:
“明日卯时三刻,松山渡口有密事相告,过时不候,记住,只许一人来!”
天光破晓,周天成身姿挺拔,独自一人站在松山渡口一外离栈桥不远的土坡上。
在这个角度,可以更好让人看见他。
青色袍角被江风掀起,猎猎作响。
他一个人站在这个地方,沈砚等人起初并不同意。
但随后被周天成说服。
对方既然敢留下此言,就没有计划杀人。
否则悄无声息地在暗中动手,不是更加简单?
江边有水,清早一片雾蒙蒙的,看来对方很了解今日天气,特意选了这个时候见面。
周天成目光穿过雾气,注视着下方那片死寂的滩涂。
忽然,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被水声完全掩盖的脚步声,从周天辰身后右侧的浓雾深处传来。
那脚步声又轻又缓,踏在湿软的泥地上,带着一种奇特感。
周天成缓缓回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在他的预判中,对方从这个位置出现的可能性最大。
脚步声在离他身后约莫三丈远的地方停住了。
雾气翻滚中,一个身形瘦削的身影渐渐出现。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粗布衣服,毫不起眼,如同一个寻常的苦力。
他头上戴着一顶破旧斗笠,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就那样随意地站在那里,仿佛与渡口的雾气融为了一体,没有丝毫突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