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场前一分十七秒,约基奇的指尖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徒劳的弧线。他只是想拦住戴维斯的切入路线,那指尖离对方球衣还有两寸距离,裁判的哨声已经像把淬了冰的匕首,“嘀——”地刺破丹佛球馆的喧嚣。
“不——”他吼出声,胸腔里的热气撞在篮板上,弹回来时带着冰冷的回音,糊在他汗湿的脸上。第六次犯规的手势在裁判手中定格,像个宣告终结的句号。约基奇踉跄着退回替补席,塑料椅被他的体重压得“咯吱”作响,椅面的凉意透过湿透的裤衩渗进来,却压不住后颈的灼痛。
他双手插进蜷曲的头发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头皮。视线死死钉在记分牌上——124:125,鹈鹕队的红色数字在电子屏上跳动,像团烧得正旺的野火,离反超只差最后一厘米。身后的看台上,有球迷的喊声尖得像针:“下去吧!累赘!”那声音穿过欢呼与叹息的缝隙,精准地扎进他耳朵里。
字母哥的肘子带着破风的声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希腊人持球冲进禁区时,胳膊肘绷得像块坚硬的岩石,撞在补防球员的胸口上,发出“咚”的闷响。裁判的哨声再次响起时,他站在罚球线前,眼神比篮筐的钢筋还硬,汗水顺着下颌线滴在地板上,砸出一小片深色的痕。
第一罚出手,篮球擦着篮网内侧坠进,约基奇的脚无意识地在地板上碾动,橡胶鞋底与木质地板摩擦,划出半寸白痕。第二罚穿过篮网的瞬间,他突然想起苏伟赛前塞给他的纸条,字迹被汗水晕开了一角:“季后赛的罚球不是投篮,是往对方心脏上钉钉子。”此刻,那枚“钉子”正稳稳扎在鹈鹕队的防线中央。
隆多的失误来得像场猝不及防的暴雨。老控卫在弧顶接球时,手腕已经开始翻转,想复刻那记曾撕碎掘金防线的横跨半场长传。可就在球即将离手的刹那,米德尔顿的指尖像道突然出鞘的刀,从斜刺里杀出,精准地磕在球侧。皮球脱手的瞬间,掘金替补席的塑料凳腿与地板碰撞,发出“哐当”的巨响,像群被点燃的炮仗。
米德尔顿运球冲向前场时,约基奇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膝盖撞在前方的挡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喉咙里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直到篮球被米德尔顿狠狠按进篮筐,篮网翻卷如浪,他才发现自己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珠,与掌心的汗水混在一起,黏糊糊的。
127:124的数字在记分牌上定格时,约基奇还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后背绷得像块拉满的弓,像尊没塑完的雕像。队友们扑向米德尔顿的瞬间,他悄悄弯腰捡起地上的数据单,5分6篮板8助攻6犯规的字迹被汗水洇得发皱,第六次犯规那圈刺眼的红笔,像个咧着嘴的嘲讽笑脸。
更衣室的淋浴声哗哗作响,水汽在顶灯周围凝成白雾。约基奇坐在衣柜前,湿冷的球衣还贴在背上,像层冰凉的壳。苏伟拧开一瓶运动饮料,放在他面前,瓶身上的水珠顺着弧度滚落,滴在数据单上,晕开一片模糊的蓝。“知道为什么让你留到六犯吗?”苏伟的手指点在那8次助攻的记录上,指甲在纸面压出浅浅的印,“你看这记穿过三人包夹的传球,角度刁得像手术刀——季后赛里,这种视野比得20分还值钱。”
约基奇抬头时,正看见电视里在回放自己那记长传——篮球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像道无视重力的弧线,从鹈鹕队三名防守球员的缝隙里钻过去,不偏不倚落在字母哥手中。苏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战术板的粉笔灰:“下一场去新奥尔良,让他们见识见识,会传球的约基奇,比会得分的更难缠。”
衣柜门上的水渍倒映出约基奇的脸,眼里的沮丧正在慢慢褪去,像被阳光晒干的潮痕。他抓起搭在柜门上的毛巾,往训练馆走,走廊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正在重新绷紧的弓弦,每一寸纤维里,都憋着股要绷断什么的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