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汴州节度使府的飞檐翘角上。府内灯火通明,朱温身着玄色锦袍,刚从长安归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喜色。今日朝堂之上,圣上竟松口要将禁军交予他,用以征讨李克用——那沙陀鸦儿盘踞一方,素来与他针锋相对,早该好好收拾一番了。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正准备褪去外袍歇息,门外传来亲卫的禀报:“节度使,二公子朱友珪求见。”
朱温心情正好,挥了挥手:“让他进来。”
门帘被掀开,朱友珪一身黑色劲装,身姿挺拔,面容俊秀却透着几分阴鸷。他快步上前,躬身行礼:“父亲。”
“何事深夜前来?”朱温靠在软榻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回父亲,儿子筹建的玄冥教已初具规模,近日还招揽了四位武功高强之人,足以支撑教中事务。”朱友珪语气恭敬,眼底却藏着一丝邀功的急切。
朱温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玄冥教是咱们的情报命脉,马虎不得。隔日我亲自去看看。”
“是。”朱友珪应下,随即话锋一转,“另外,今日教众传来消息,在汴州城内发现了李茂贞的妹妹。”
“哦?”朱温原本慵懒的眼神骤然一振,猛地坐直身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李茂贞的妹妹?她竟敢孤身来我汴州?哈哈,有趣。”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明日把她‘请’到府上来,记住,是‘请’。”
朱友珪心领神会,躬身应道:“儿子明白。”说罢,便转身退了出去。
次日清晨,汴州城的喧嚣渐渐苏醒。悦来客栈前,张起灵一袭青衣,静立在台阶旁,目光锐利地扫过街角处聚拢的一队士兵。他们身着铠甲,手持长枪,虽未明着围堵,却隐隐将客栈出口封住。
“看来还是来了。”张起灵声音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身旁的宋云笺一袭红衣,额间两点朱砂花钿醒目,听到这话,她秀眉微蹙,看向那些士兵,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这是因为我?”
张起灵点头,刚要开口,士兵队列中走出一人。正是朱友珪,他依旧穿着黑色劲装,步伐沉稳地走到二人面前,目光落在宋云笺脸上,尤其是那双与李茂贞如出一辙的赤色眼眸和眉间花钿,眼中闪过一丝确认。
“这位姑娘,想必就是陇西郡王李茂贞的妹妹吧?”朱友珪语气客气,却难掩审视之意。
宋云笺见身份已被识破,也不遮掩,红唇轻启,语气带着几分疏离:“正是。怎么,宣武节度使朱温找本姑娘,有何贵干?”
朱友珪笑了笑,摆出一副温和模样:“姑娘说笑了。家父得知姑娘驾临汴州,特意让在下前来接待,也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宋云笺静静地听着,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冷冷说道:“看来,我今日是非去不可了?”
“姑娘言重了。”朱友珪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几分施压,“只是家父一片热忱,想与姑娘好好聊聊。”
宋云笺冷哼一声,下巴微抬,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要我去也可以,让朱温亲自来接我。他若来了,我便随他走。”
这话一出,朱友珪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掩饰过去,依旧维持着礼貌:“姑娘的要求,在下需回去禀报家父,还请稍候。”
“去吧。”宋云笺淡淡说道。
看着朱友珪转身离去的背影,张起灵侧头看向宋云笺,语气平静:“你是故意的吧。”
宋云笺转过身,赤色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笑道:“当然。我王兄素来对朱温不屑一顾,如今圣上又有意派他征讨李克用,这朱温野心勃勃,我王兄何必给他好脸色?”
张起灵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心中暗忖:朱温刚得禁军兵权,便要同时对上李茂贞与李克用两大势力,未免太过自信。圣上此举,究竟是制衡各方,还是另有图谋?这般草率决定,难道就没想过战火蔓延,天下动荡的后果吗?他不禁轻轻摇了摇头,只觉得这汴州城内,已是风雨欲来。
宣武节度使府的议事厅内,烛火通明,映照得墙上悬挂的军事舆图愈发清晰。朱温身着赭色节度使袍服,手指重重点在舆图上标注“晋阳”的位置,正与身旁的将领商议着征讨李克用的部署。
“李鸦儿的沙陀骑兵素来凶悍,明日便让前锋部队先渡黄河,扼守住晋南要道,断他退路!”朱温声音洪亮,眼中满是战意,话语间尽是对这场战事的笃定。
身旁的将领连连点头,刚要开口附和,却见朱友珪掀帘而入,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朱温见状,眉头一蹙,对着将领摆了摆手:“你先退下,战事细节明日再议。”
待将领躬身退去,议事厅内只剩下父子二人,朱温才沉声道:“友珪,人带来了?”
朱友珪垂首站在原地,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意:“回父亲,人见到了。只是那宋云笺态度倨傲,竟要求父亲您亲自去客栈接她才肯前来。”
“哼!”朱温猛地一拍桌案,杯盏被震得叮当作响,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一个丫头片子,也敢在我面前摆架子!若不是眼下要集中兵力对付李鸦儿,需暂时稳住李茂贞,避免腹背受敌,为父岂会耐着性子去‘请’她?”
他站起身,踱了两步,语气愈发冰冷:“既然她不识抬举,那便不必管她!一个女子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
话音稍顿,朱温的注意力转向另一件事,语气缓和了些许:“对了,你先前说为玄冥教招揽的那四人,明日带他们来见我,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些什么能耐的人物。”
朱友珪心中的郁气稍散,躬身应道:“是,儿子明日一早便将他们带来,听候父亲查验。”
朱温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自己则重新走到舆图前,目光再次落在晋阳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舆图边缘,眼中的杀意又浓了几分——李鸦儿,这一次,定要将你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