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凯翔……真的会来?”
萧亦琅的声音低了下来,眼中闪过一抹挣扎与疑虑。
“怎么不会?”
江蓠眼神冷静,语气坚定地答道,“眼下外界早已传开,都说你已丧命。只要这设宴的消息一传开,廖凯翔立刻就能知道你还活着,而且他已经被人识破了阴谋。这是他唯一剩下的、最后一次机会能杀你灭口。他一定会现身。”
南笙心中五味杂陈,胸口仿佛压了块石头般沉重。
一个母亲,却要亲手把腹中的孩子当作诱饵与工具,这种做法太过残忍,令人难以接受。
她咬紧牙关,终究忍不住再一次开口:“真的就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吗?要不我来出面吧?哪怕我断条胳膊、少条腿也好,就算受了重伤我也能请纸扎人替我还魂、续骨再生呀。”
“如果你们两个都死了,”江蓠语气冰冷、字字如刀,“你猜,季婉还有活的可能吗?”
这句话仿佛利刃,直接穿透南笙的心脏,将她心底最后一丝侥幸击得粉碎。
她当然知道,江蓠从不随意出言,她的每一句话,背后都藏着不容逆转的命运与代价。
因为江蓠不是别人,她是一个能看到未来的人。
哪怕再难以承受,也必须听从她的建议。
萧亦琅沉默良久,眼神由迟疑慢慢变得坚定。
他最终彻底明白了。
这条道路,已无退路。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开口道:“你说得对,是江祭司说得对。就依她的安排来办。”
江蓠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轻轻道:“从现在起,我会一直守在这里,等待你们回来。在你们回来之前,我是不会离开半步的。所以,你大可不必太过担忧。只要你们能活着归来,我必护你们平安无事。”
“但请记住,一旦踏入鬼域之中,你们万不可擅作主张、试图扭转命运已设定好的轨迹。若擅自改变,带来的后果将远比你们所能想象的还要严重。”
萧亦琅缓缓地点了点头,神情凝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没有犹豫,也没有停顿,随即起身,迈步朝季婉走去。
此时,现场已有不少围观的女眷,她们站在一起,神情或紧张、或惊讶,低声议论着发生的一切。
但他顾不上理会这些目光和声音,他心里只想着一个人。
他脚步坚定,眼神未曾偏移半分,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已消失。
他径直走到季婉面前,缓缓地,单膝跪在了她面前。
季婉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没有说。
从萧亦琅走来的那一刻起,她的表情就没有丝毫动摇,只是脸色不断变化,忽而发青,忽而又苍白如纸,像是被无数情绪纠缠折磨着。
“小婉,我对不起你。”
萧亦琅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充满愧疚。
他的嗓音微微颤抖,像是压着沉重的石头。
一向刚强的男人,向来不肯低头、不愿服输的萧亦琅,此刻竟在众人面前放下了所有的体面与尊严。
他曾以铁骨着称,但从不缺热血柔情,而今天,他将这份柔软毫无保留地献给了季婉。
他眼中再没有旁人,心中也只想着她一个。
他依旧没有抬头去看她的眼睛,依旧低着头,双手却不由自主地向前探出,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那双手掌心微湿,却用力得仿佛害怕一松开,她就会离他而去。
季婉身体微微一震,像是被这份突如其来的力量激得打了个寒战。
她张了张嘴,终于开口,声音却有些发颤。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向站在一旁的江祭司:
“那么……这个孩子,将来还会回到我们身边吗?”
她的语调平稳,却带着一种令人心酸的隐忍。
那一句句字里行间,藏着母亲才有的不舍与恐惧。
“当然会。”
江祭司轻轻答道,语气中透着一丝温和的安抚。
“你可以这么理解,他只是去帮你夫君打一场小小的仗。等战事过去,过些年月,还会重新回到你们身边。”
季婉听后微微点头,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底浮现一丝难以抑制的担忧与惧怕。
她再次开口,语气低弱却清晰:
“那……那个廖凯翔,他会对我怎么样?是吓得我睡不着吗?还是会被刺伤?割脖子的时候……会不会特别疼?”
她话刚说完,空气仿佛为之一凝。
站在周围的人皆露出了不同的神情,有的惊讶,有的惶恐,更多的却是沉默。
就连平时心肠最硬、素来冷静淡然的南笙,听到这些话,也忍不住心头一紧,心口像被什么攥住一般,揪得生疼。
萧亦琅听在耳中,手指顿时收紧了几分,连指甲的边缘都变得微微发白。
他的手没有动,却已经将他的情绪表达得淋漓尽致。
季婉却没有再说一句话,一句都没有。
她没有抱怨萧亦琅把麻烦带回家门;没有责备萧亦琅对她的隐瞒和利用;也没有愤怒于江祭司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有孕的真相;更没有斥责其他人在一旁袖手旁观,从没有人问过她的感受、尊重过她的意志,就强行将她推入这场命定的漩涡。
他们谁也没有真正在意她是否愿意承受这一切。
只是,当她说完所有疑问之后,她只轻声低语了一句:“……会疼吗?”
这句话,说得很轻很轻,仿佛只是喃喃自语,却重重击中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当这句话传到南笙耳中时,她的身体竟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那是一种比疼痛更令人无法忽视的沉重,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
萧亦琅心里也像被人狠狠地捅了一下,那种痛楚不仅来自心口,还像沿着四肢百骸蔓延。
别的女人得知自己怀孕,通常都会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欣喜,或许会尖叫,会哭,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所有人这个消息。
可季婉只是微微一愣,仿佛被泼了一盆冰冷的冷水,从头浇到了脚底,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留下。
他多么希望她可以生气,可以为自己据理力争,甚至像寻常女人那样大哭大闹一场,撒泼耍赖都行。
那样他至少还能抓住一点她真实的情绪,而不是像现在,她安静得像一只温顺无助的小猫。
面对如此沉重的现实与打击,她只是轻轻“喵”了一声,甚至连声音都不愿多发出一点。
文清欢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因为她知道,季婉此刻最不需要的就是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