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清楚,季婉原本的身世已经足够令人怜惜了,从小便孤苦无依,命运似乎从未真正垂怜过她。
而如今,怀孕这件事在她身上也显得格外不同。
别人的怀孕可能会带来欣喜与期待,但她却承受着更多的痛苦和挣扎。
文清欢紧紧抱住季婉,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衣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咬着下唇,极力控制住情绪,可是那种心痛几乎快要溢出来。
她想要帮她,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一旁的江祭司语气缓和了一些,那原本冰冷、不带感情的脸孔似乎也泛起了一丝柔和。
她缓缓地伸出手,将一瓶颜色淡粉的液体递给季婉。
她轻声开口道:“乖孩子,把这个喝了吧。一点感觉都不会有,就像做一场安静的梦一样。”
她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慈爱与哀悯,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坚定而充满说服力:“你和孩子不是永远分开,这只是短暂的告别。你们将来一定还能团聚,一定会的。”
季婉接过那瓶药水,眼神平静,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
她低头看了它一眼,犹豫的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随即毫不犹豫地拔开了瓶盖,仰头一口将药喝了下去。
那瓶药没有任何味道,就像一杯普通的白水,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在喉头扩散,也没有让她产生半点不适。
她甚至在心里感叹了一番:这果然是高级版的无痛流产,干脆又安静。
她随后缓缓地转头,看向站在她身旁的文清欢,语气轻柔地说:“欢欢,你先回去吧。别告诉学姐我的事,家里其他的琐事就先拜托你了。”
文清欢眼眶红红,一边抹了抹眼角,一边吸了吸鼻子。
她用力地点头,然后转身,脚步沉重地离开了这个让她心碎的地点。
南笙也站了一会儿,最终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实在不忍心再留下来,转身便先行前往了鬼域,留下他们独处的空间。
萧亦琅从身后抱着季婉,整个人微微地颤抖着。
他的手臂很用力,但又生怕太紧会让她难受,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紧紧地拥住她,仿佛这样才能让她继续待在他的怀里。
而季婉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总算结束了。
高级版无痛流产啊,连一点痛苦都没有。
她不用牺牲了!
一开始她真的很想开口说几句,哪怕只是一些软弱的抗议。
但说真的,她在听到“可以不做献祭”这件事的瞬间,她心里那点挣扎几乎就消散得一干二净。
她原本其实根本就没有下定决心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说真的,真的太紧张了,那种害怕几乎压垮了她。
而现在,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连萧亦琅和南笙这两个道行很深的鬼魂,再加上活了几千年的江祭司,都一致认为她生下这个鬼胎会非常危险。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能不能……
别生了?
可是这个想法刚在脑子里闪过,她就迅速咬住嘴唇,把话咽了回去。
毕竟,在场这些人都是她最信赖、也最亲近的。
她说出这样听起来有些“冷漠”的话,恐怕会让他们更加为难,甚至会误解她是个无情之人。
但她心里却真的忍不住这样去想,真的没有办法生下这个孩子。
毕竟,连萧亦琅、南笙和江祭司这种修为深厚的存在都如此谨慎对待,就说明事情真的非同小可。
但是大家七嘴八舌地一直说个不停,根本就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江祭司说这孩子不能轻举妄动,得等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做决断;萧亦琅语气凝重,说是必须确保季婉的安全,否则绝不答应;南笙则是一边擦泪一边说着一些安慰的话,还时不时提到当年的某种惨烈情况,听来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每个人都各执己见,又都像是急切地想帮她出主意,反而让她完全插不上话。
她好几次抬起手,想插话打断他们,可是看到萧亦琅一脸怒气,又看到江祭司语气坚决,南笙又显得手忙脚乱的样子。
她心里一紧,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被生生咽了下去。
萧亦琅的目光如刀,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失望,甚至还有一些愤怒;江祭司则是一脸沉重,仿佛这事关系到某种千年命格;而南笙则一直在一旁低声哽咽,眼眶都红透了,像是已经认定她会做出最艰难的选择。
季婉只好默默地看着他们热烈地讨论着。
她像个旁观者一般坐在角落,心里却是百味杂陈。
这些人明明说是在帮她,可他们谁都没有真正问过她自己愿不愿意。
她的选择、她的身体、她对未来的期待,似乎都不是这场谈话的重点。
后来大家竟然开始纷纷表达对她的愧疚和心疼。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萧亦琅低头道,声音低沉而自责。
“是我太过大意,早该察觉那些异动。”
江祭司叹息道。
“都怪我没看好你,让你落到这样的处境……”
南笙眼眶泛红,语调哽咽。
他们一句句说着自己的责任,似乎在把所有的错都归结于自己,季婉听着听着,却更加沉默了。
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看着这些人脸上的愧疚,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在背叛他们一样。
真是太尴尬了。
她从未如此纠结地坐在一处,一边是她对生命的犹豫和不安,一边又是这些人心甘情愿替她承担一切的态度。
她觉得自己像是夹在风暴中央,哪边都不能轻易迈出一步。
看着大家都那么难过,她甚至一度想跳出来解释一下,说其实吧……
她觉得不生也没啥大不了的……
你们也不用这么自责……
可话没说出口,就被她又自己吞了回去。
她怕他们会误解她的意思,怕他们会更难受,怕他们会更紧张。
可季婉还是有些害怕,毕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没人知道。
虽然现在他们都坚定地站在她这边,愿意拼尽一切为她护航。
可她太清楚了,一旦局势有变,真正被推到风口浪尖的,只能是她自己。
无论他们再怎么承诺和保证,到最后替她挡风挡雨的,终究只有她自己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