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科尔沁人却越来越放肆。
三千顶蒙古大帐直接扎到了盛京北大营外,抚顺城的驻军换成了科尔沁骑兵,这分明是赤裸裸的羞辱。
可大清理亏在先——
多尔衮坑害了科尔沁的旗军,如今人家找上门来,女真各部谁也不愿为了爱新觉罗家得罪强悍的鞑靼部落,只一个劲劝他们赶紧抓住多尔衮谢罪。
“如今总算知道他在哪了,真是天助我也!”
济尔哈朗拍着案几,与代善、多铎三位大旗主定下主意,
“八旗为主力,女真各部从旁协助,出兵朝鲜!”
他们要亲手把多尔衮的人头送到科尔沁人面前,换回昔日的盟友关系,稳住这风雨飘摇的大清。
很快,盛京的传令兵快马加鞭奔向四面八方,带着顺治皇帝的聚兵圣旨:
五月十八日在威宁堡誓师,大军将直接杀向朝鲜王城,捉拿叛逆多尔衮!
宫殿外的阳光刺眼,旗兵们开始擦拭盔甲、磨砺刀枪,仿佛一场胜仗唾手可得。
可他们没人知道,百里外那朵尚未散尽的蘑菇云,早已预示着旧时代的终结——
当轨道炮的射程能覆盖几百里,当一颗炮弹能抹平一座城池,这场靠骑兵和弓箭支撑的“誓师出征”,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鞍山城彻底消失了。
曾经的城郭所在,如今只剩一片大大小小的碎石圈,青灰色的碎石间嵌着无数建筑废墟的残片——
断裂的梁柱、碎成齑粉的砖瓦,还有混杂其中的碎骨,以及被烧成木炭般的黑色块状物,风一吹就簌簌掉渣。
最触目惊心的是中央偏北的辐射坑。
坑本身不算大,直径不过十丈,可向四周延伸的六条裂缝却足有几丈宽,像巨兽撕开的伤口,深不见底。
硝化甘油弹的六次殉爆在此留下了狰狞的印记,每一次轰鸣都震裂了大地与建筑;
白糖火药的连环爆炸则让摇摇欲坠的房屋彻底坍塌,碎成无法辨认的块垒;
石油固体油脂随着冲击波溅落,将木头、布料甚至尸体都点燃,毒烟混着烈焰升腾,把震晕的生灵悉数毒死在火海里。
整座城堡最终变成了碳色,东一堆西一垒的焦黑残骸,远远望去像露天堆放的煤堆,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呛人的烟火味和隐约的焦糊气。
方正化站在轨道车上,望着这片“煤场”般的废墟,哪怕顶着“人屠”的威名,心头仍萦绕着强烈的不适感。
这里没有传统战场“血流成河、尸积如山”的惨烈景象,连一丝鲜红都难觅,却比任何血腥场面都更令人窒息——
生命仿佛被瞬间抹去,连挣扎的痕迹都被高温灼成了灰烬。
“族战、国战本就没什么仁慈友爱,”
他低声自语,却忍不住皱紧眉头,
“可也不该是这样的……”
他甚至有些荒谬地怀念起传统战场的模样,至少那时能看见敌人的鲜血;
能感知到厮杀的激烈,而不是眼前这般死寂的、被彻底抹平的毁灭。
不适感没能阻止战争的推进。
五月初六,辽东的沙河里被插进密密麻麻的木桩,轨道铺设的工程昼夜不停,枕木在松木栈道上不断延伸;
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想早些让炮口对准盛京,让那座满族都城也出现在瞄准镜里。
五月十二日,盛京迎来了不速之客。
科尔沁人终究不再相信女真人的承诺,三万鞑靼骑兵浩浩荡荡开进盛京,执意要加入征伐朝鲜的战争——
他们要亲眼看着多尔衮伏法,要亲手讨回被劫掠的牛羊。
此时的八旗已聚兵七万,女真各部的兵丁还在向威宁堡集结,只是队伍里再也见不到海西四部的旗帜。
就在几天前,海西最后一部在凤凰城的抵抗被轨道炮彻底粉碎,连同他们的族名一起,化为了历史尘埃。
盛京的街道上,鞑靼骑兵的马蹄声与女真兵丁的甲胄声交织在一起,看似联军集结的热闹景象下,却藏着各自的盘算。
济尔哈朗站在城楼上,望着外城连绵的营帐,以为这十万大军足以踏平朝鲜;
却不知方正化的轨道车已在百里外铺设完毕,瞄准镜里的盛京轮廓,正变得越来越清晰。
那座承载着满族希望的都城,即将迎来与鞍山城同样的命运。
张序和对着“快应队”的战绩,憋了半天只吐出四个字:
“简单、粗暴!”
他没打过仗,也没见过真正的战场,对战争的想象还停留在说书人口中的“刀光剑影、阵前厮杀”;
可跟着“快应队”的这些日子,他见到的只有五里外的城寨突然化成火海,一座、两座、三座……直到第四座女真部落的核心据点消失在浓烟里。
那些敌人明明还在城寨里生火做饭、巡逻操练,根本没见到半个明军的影子,怎么就突然被烈焰吞噬了?
他想不通,只能把这归结为“神仙手段”。
“快应队”的下一步计划很明确:
返回盖州补充弹药。
那些后膛炮的发射筒消耗极快,石油固态油脂和硝化甘油弹也所剩不多,必须回基地填满补给。
而再次出发的目标,是辽西的西平堡——
他们要一路向东南,将满人驻守的城堡挨个摧毁。
圣主早有旨意,这些旧城堡留着没用,新的汉人城市规划图已经画好,未来的辽西不需要这些碍眼的堡垒。
辽东的小城池则成了游击军的战场。
他们像潮水般漫过平原,挨村挨屯地扫荡,救出被掳掠的汉民,清点出藏匿的财物,然后一把火将空寨烧成平地。
按规划,这片土地未来会建起三座大型矿城,专门开采辽东的矿藏,这些星星点点的小城小堡,迟早要被矿场和农田取代,不如现在就清理干净。
与此同时,盛京的联军还在做着出征朝鲜的美梦。
多铎被任命为“征朝大将军”,统领七万八旗军和女真各部兵马;
罗洛浑作为先锋大将,将带着先头部队向威宁堡开拔;
女真各部的统领们也各自领了将军头衔,带着自家兵丁汇入大军。
科尔沁人则派了自己的大将军,带着三万骑兵与联军汇合,却坚持与多铎平级,互不统属——
他们信不过女真人,只想亲自盯着多尔衮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