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绝的是唐朝王玄策发明的“半眼确向”,透着股玄学味儿:
微眯着眼在旷野转十二圈,等眩晕上头时睁眼,眼前黑点指的方向就是北方,准确率竟有九成。
不过这招太考验身子骨,“快应队”队员个个身强体健,倒也用得上,只是如今早有了更趁手的家伙。
最新版野外工具包里,寻水仪是按熊人霖的风水堪舆法造的,指北盘更是制式标配——
古老罗盘早就升级成了“指北针”,不用复杂的罗经,单一个指向盘就够用。
有了这些,哪还用得着转圈找北?
五里外的女真部落对此一无所知。
作为大清腹地,草场刚化冻不久,草芽嫩得能掐出水,却不适合战马吃,容易伤肠胃,连马场的巡逻队都歇了。
即便有巡逻队也没用,“快应队”对付千人以下的队伍,向来是碾压式的致命打击。
“放!”
队长一声令下,火弹雨瞬间倾泻进部落城寨。
饱和式攻击来得又快又猛,十轮炮弹接连升空,炸得烟尘滚滚,才停下来等火炮冷却。
改良后的炮弹里混着新型火药和石油残渣凝成的固态油脂,五里到九里的范围里,瞬间成了一片火海,火光在阳光下看得清清楚楚。
张序和站在盾后,浑身冰凉。
跟着游击军混了半年,他以为大明的厉害就是游击军那般,虽强却还在想象之内。
可眼前这场景彻底颠覆了认知——
盖州城方总领那里,还有盖着油布的巨大铁家伙,听说是九丈多长的火炮,光想想就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这大明的军事力量,简直是个无底的谜。
等了一个多时辰,城寨里连一匹战马都没冲出来。
“快应队”开始拆除防御排盾,随手丢弃在原地,拿出地图规划下一路线,啃着干粮喝口水,翻身上马就往下一处奔去。
张序和像丢了魂,一路无话,震撼还没从他脸上褪去。
这根本是场不对等的战争,圣主说得没错:
“真理在火炮射程里!”
“快应队”的任务核心是“无损”,达成目标就行,从不惦记战利品——
乾德皇帝早有交代,大明如今不差这点东西。
松潘那边的金矿还没来得及开采,就足够说明皇家有多富裕。
他们就像来“洗地”的,把敌人清干净就走,至于打扫战场?
自有后续部队跟进。
马蹄声渐远,身后的火海还在燃烧,而“快应队”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辽东的旷野里,奔向下一个目标。
方正化终究没按捺住开炮的冲动。
离鞍山还有一百多里地,他就抱着三百倍折射远望筒蹲在轨道车上,手指在炮身上来回比划,嘴里念念有词地计算弹道,那疯魔模样连炮手都跟着紧张。
反复校准后,他猛地比出手势:
“三十五度仰角!”
龙门吊“咯吱咯吱”将巨型炮弹吊进炮舱,炮手摇动手柄推送撞针,直到听见“咔哒”一声锁死的轻响——
万事俱备!
炮弹离膛的瞬间,整列轨车猛地向后蹿出三丈远,才在簧片减震装置的作用下稳住。
即便人人戴着耳塞,那震耳欲聋的巨响仍像重锤砸在胸口,炮手们耳鸣不止,半天听不清彼此说话。
“幸好是滑膛炮!”
有人捂着耳朵嘟囔,这要是膛线炮,怕是耳膜都得震破。
眩晕感还没褪去,远望筒里的景象已让人屏住呼吸:
远处天际升起一颗深黄泛白的圆形火球,像恶魔张开的狰狞巨口,下面拖着粗壮的黑色烟柱。
紧接着,火球上方绽开一顶远比它庞大的伞型圆饼,炽白色的光芒里裹着深黄,隐约传来六声接连的雷鸣,连地面都跟着微微震颤。
整座鞍山城都被那伞型火光罩在底下,圆饼状的烟幕冉冉升起,缓缓将火球包裹,又被黑色烟柱染上污浊;
最终化作一朵黑黄相间的蘑菇云,慢悠悠地向云层飘去,将天空染出一片诡异的色彩。
方正化举着远望筒看了许久,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想要呐喊,想要赞叹,最终却颓然瘫坐在轨道车上。
他忽然觉得,战争从这一刻起,真的变了模样。
曾经那些攻城时的呐喊、围城时的煎熬、白刃相接的热血,或许再也不会有了。
作为进攻方,似乎再也不用为战士的伤亡揪心,再也不用集结数万大军才能啃下一座坚城。
可这份无需流血的胜利,却比尸山血海的厮杀更让人脊背发凉——
原来战争可以这样“简单”,简单到让人恐惧。
炮手们沉默地收拾器械,没人说话。
巨炮口的白烟在风中飘散,远处的蘑菇云还未散尽,天地间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寂静。
方正化望着那朵黑黄的云,忽然明白圣主说的“真理在火炮射程里”,背后藏着怎样颠覆性的力量。
这力量能轻易摧毁城池,也能轻易撕碎千年来的战争规则,而他们,正站在这规则破碎的起点上。
建工们仍在埋头向前铺设道床,木槌敲击榫卯的“砰砰”声、轨道拼接的“咔嗒”声此起彼伏;
脚下的震动本就是常态,没人察觉到百里外那场颠覆性的轰鸣——
对他们而言,只要把轨道铺稳铺直,就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另一边的炮位上,操炮手透过瞄准镜目睹了蘑菇云升起的全过程。
他下意识地用手指比划着弹道角度,指尖却莫名发颤,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那朵黑黄相间的云悬浮在天际,像个沉默的警告,让他握着炮柄的手不自觉收紧。
盛京皇宫里,却正弥漫着一股虚假的喜气。
济尔哈朗抚着胡须开怀大笑,刚送走的朝鲜密使带来了“好消息”——
多尔衮的踪迹终于查清了。
代善摩挲着手上黑红相间的玉扳指,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
“这逆贼竟占了朝鲜王宫,还敢称什么‘大金王朝’,真是胆大包天!”
龙椅上的福临晃着双腿,对眼前的密谋浑然不觉。
他更想念在朝鲜的额娘,想念两人骑着马在草原上狂奔的日子——
额娘骑大马,他骑小马,笑声能惊起一群飞鸟。
至于这冰冷的龙椅、大臣们嘴里的“大清”,他半点兴趣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