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时,薛晚棠在仁和医馆外遇到了蒙加。
“蒙将军?”蒙加风尘仆仆,一手还牵着匹喘着粗气的棕马。
月余未见,蒙加肤色更深,胡子更浓密。
蒙加,“薛夫人,我有一事相求。”
薛晚棠站在医馆外,水门街人来人往,路人瞧见大胡子蒙加忍不住侧目,薛晚棠把蒙加请进医馆,好奇地问,“蒙将军来找我?”
蒙加不好意思,“我直说,赵钊是我徒弟,他犯了事,我知道被国公爷抓了去,我想见见他。”
薛晚棠笑了,“蒙将军,那你应该去找国公爷,怎么找到了医馆?”
蒙加沉下声音,“国公爷公事公办,我这样是给他找麻烦。”
薛晚棠,“那你找我?”
蒙加不知如何表述,语气稍显急躁,“你是夫人,带个人进大牢肯定没问题,我是想对赵钊说几句话,让他听话,不是做坏事,你帮不帮我?”
薛晚棠笑容浅浅,“你求我办事,你倒急了,我怎么帮?带着你进大牢?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要劫狱?万一你说谎,进了大牢大打出手把赵钊带走,我岂不是惹了祸?”
蒙加感觉被侮辱,十分不悦,“大丈夫说话算话,怎么能做那种事?”
薛晚棠来了好奇,“我不明白,大牢也让探视,你直接给狱卒几块碎银子,他们肯定放你进去,你何必找我大费周章?”
蒙加摇头,“赵钊是大事,我知道,我想在你面前做个见证,让他知道,我不希望他学坏。”
薛晚棠,“你只说话?身上不能带武器,假如狱卒想捆住你的双手,你可愿意?”
薛晚棠不敢相信蒙加,她真怕他是给她做了一个局,目的是带走赵钊,以她对蒙加的了解,除了柳朝明和杨春,守着别院这些人都不是蒙加的对手。
这要是惹出麻烦,她是给柳朝明添堵。
蒙加知道薛晚棠的顾虑,“你放心,武器我都放在你这里,进了大牢你也可以把我捆起来,我同赵钊说的话也没有秘密,谁都可以听。”
蒙加说到了这个份上,薛晚棠已经没有顾虑,“这样最好,还有一件事,赵钊关在一个特殊的地方,为了安全,你必须蒙上眼罩,大牢的位置你不能知道,你同意吗?”
蒙加为了赵钊,狠狠点点头。
······
赵钊在大牢见到蒙加,吃惊地从草垫上站起来,几步跑到栏杆旁,依着栏杆拉住蒙加的袖子,“师傅。”
两个字喊完,赵钊泪如雨下。
蒙加叹口气,道,“你给那个朱什么下毒了?”
赵钊看了一眼薛晚棠,点点头。
蒙加,“都是我的错,我没想过你能用你的本事去害人,当初我救了你,可不是让你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
赵钊想辩解,蒙加制止他,“我的徒弟,要是顶天立地的真汉子,你要是真的犯了错,承认错误,不久之后还是一条好汉。”
赵钊低声解释,“解药我都给了,朱由利死不了。”
蒙加,“我不懂你们大胤的律法,但是你害人就是不对,就算他犯了天大的错,有官府惩治,要不得你去动手。”
薛晚棠站在蒙加身后,听着他用并不熟练的汉语说教赵钊,感觉有一丝奇妙。
蒙加,“你和袁果果的事打算怎么办?”
赵钊埋头。
蒙加,“既然我来了,打算去找那个铁匠替你说清楚。”
赵钊不吭声。
蒙加问薛晚棠,“赵钊会判什么罪?”
薛晚棠摇头,“我昨夜已经把药丸送给朱由利服用,按照赵钊的说法,朱由利再过一个时辰应该没事了,我听国公爷的意思,既然朱由利没事,赵钊也没有理由关在这里。”
蒙加激动地瞪大眼睛,“真的?辅国公真的这样说?那可太好了,你告诉辅国公,让他一定放心,假如赵钊没事,我肯定带他回鞑靼,再不惹事。”
薛晚棠看看赵钊,“这些是后话,蒙将军有心,赵钊还未必愿意呢?”
蒙加看向赵钊,他耷拉着脑袋,一幅生无可恋的模样。
蒙加,“是袁果果让你不安?”
赵钊瓮声瓮气,“师傅你相信我,我以后再不犯浑,我不想去鞑靼。”
蒙加不好意思地看向薛晚棠,“没事,我们之前也是不常见面,他不适应鞑靼的生活,我也不想总出现在巴托城。”
薛晚棠表示理解,毕竟一个鞑靼的大将军,曾经与巴托城交战,战争过后的和平也总是带着血腥。
蒙加又对赵钊道,“我说的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既然我救了你,你又喊我一声师傅,我还是希望你成为一个坦坦荡荡的人,你可以向朱由利宣战,但不能在暗中害他。”
薛晚棠深深看了蒙加一眼,他想不到一个叱咤战场,杀人无数的大将军能说出这样光明磊落的话。
蒙加看向薛晚棠,“真的,我就是这么想,也这么做,我在战场上厮杀,但我不背地里害人。”
薛晚棠说不好蒙加这样做是对是错,看似坦荡,可也容易被刺。
赵钊眉头轻蹙,不说话,神情却出卖了他,他认同蒙加的教诲.
蒙加理理袖子,从中掏出一枚沙果,“我知道你爱吃,拿着吧,假如没事,你早点去向袁铁匠报平安,经过这一遭,还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你。”
赵钊懊悔地叹口气。
蒙加又心疼了,“你也不用急,师傅一定帮你促成这件事,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实话实说,求得袁家人原谅。”
赵钊眼圈有点红。
蒙加,“行了,你同我讲讲当天的事,我搞清楚了就去找袁铁匠。”
赵钊急急向他讲述当天发生的事,此事的前因后果,鞑靼文化虽然与大胤不同,蒙加也算完完整整了解了事情经过。
道理上他觉得赵钊没错,但是给朱由利下毒,蒙加确实觉得不对。
薛晚棠跟着蒙加走出房间的时候,回头看赵钊,他蜷缩在角落埋着头,偷偷用袖子抹眼泪。
看来人在一念之间,或成佛或成魔。
走出巷口百步远,薛晚棠才摘下蒙加的眼罩,蒙加从袖中又掏出一串蜜蜡递给薛晚棠,“薛大夫,这是谢礼。”
薛晚棠无奈笑笑,“你从前送我那串已经束之高阁,这就更没必要了,我知这是鞑靼贵重的礼物,心意领了。”
蒙加指指远处的街路,“我要去找袁铁匠,薛大夫同去?”
薛晚棠摇头,“那是赵钊的因果,我就不介入了,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