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阳郡主,我不过是一介小小妇人,实不敢担承郡主寄予如此厚望。”晏宁往后退了一步,小心回答道。
她看见舞阳郡主身侧两个下人打扮的妇人虽面无表情,两眼却闪着精光,身形架势较之常人女子不同,倒与时嘉这般日常习武之人有些相似。
“少夫人,此时我已经走投无路,王妃特叫人护送我过来求少夫人略伸援手,实没有其它地方可去了。”
舞阳郡主神色间凄惶望着晏宁,一双桃花眼半含清泪,欲说还休,我见犹怜。
晏宁又往后退了一步,不敢怜惜她。
她昨儿傍晚还听江南说了,时嘉在朝堂上与恭亲王互殴揪了他一大把胡子下来,都见了血了。
万一恭亲王舍不得出银子,想要拿女儿换了自己的安生日子,回来找不着人,再找到她这儿,她又拿什么去抵?
“郡主实在是为难小妇人了,我哪里有什么本事来救郡主?”晏宁摇头不肯应下半个字儿。
见她这般干脆回绝,舞阳郡主蹙着眉头,上前一步,斩钉截铁道:“不,少夫人,你有法子的。”
晏宁挑了挑眉,侧目看她,只见舞阳郡主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又放柔了声音,“只要少夫人同意我嫁与瑾瑜做个平妻,罗敷有夫,自然就不能另嫁他人了。”
“是啊,瑾瑜自来同舞阳郡主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如今郡主遇到难处,若是瑾瑜今日在家,只消舞阳郡主开口,定无不从的。”
秦夫人的声音自舞阳郡主身后悠悠传来,晏宁瞪大了眼睛瞧她,却被舞阳郡主挡了个严严实实,瞪她她也看不见。
她望向坐立不安,抱着小时声,两眼看着地面不敢抬头的时巧娘,冷冷哼笑出声。
“郡主实在是——叫人意想不到。更叫人想不到的,还是我家大伯母,只别叫我说出什么难听话来。”晏宁嗤笑一声道。
秦夫人闭了嘴,没有说话。
舞阳郡主面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却依然倔强地抬起头看向晏宁,大声道:“少夫人一定觉得我这般女子自请为男子的平妻,当真是恬不知耻。可若是少夫人是我的话,又该如何应对呢?边关苦寒之地,蛮族化外之民,为什么一国之战事需要我一介小小女子去受苦才能平息?”
这般同着前些日子晏宁与时嘉的争论一般无二的话自这位郡主口中说出来,晏宁也只淡淡瞥了她一眼。
若是依着先前自己的想法,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说不得要将自己问的哑口无言。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晏宁,已经不是先前那个对舞阳郡主充满同情的晏宁了。
“舞阳郡主这话可不兴这样说的。郡主身受皇恩,受万民供养,一生衣食无缺,出门前呼后拥,行止坐卧之间皆有下人贴心服侍,已经比之寻常女子过得好太多了。”晏宁认真劝慰道。
时嘉说得对,如今的情形全赖恭亲王仗势欺人,昨儿个江南还说,若不是时嘉他们想法子把在朝堂上的官员都强制留下,说不定现下恭亲王早带着王府中人卷了银子跑了。
“正是因为如此,我一想到要嫁到北边那不毛之地,生受苦寒,便不寒而栗。怪只怪,皇上好狠的心,要将我送与那蛮族王子和亲——时少夫人,同为女子,还望少夫人能略施援手。
若是少夫人今日愿意叫我入府为瑾瑜的平妻,日后我定不会与少夫人争宠,安安分分以度残生罢了。”舞阳郡主眼圈儿微红,眉间微蹙,泪眼朦胧看向晏宁。
“郡主此言差矣,郡主既受万民供养,自该在朝廷危难之际挺身而出,如何又要为着自己的私利而退缩呢?”
更何况,还跑到她家来打她夫君的主意!
晏宁狠狠地瞪了秦夫人和时巧娘一眼,果然有些人的心是石头做的,再怎么样也捂不热。
“就连平常家族的女儿,若遇家族危难之时,尚且要似男子一般尽自己的一份力。何况蛮族求亲之事,本来可以好好商量,徐徐图之,恭亲王做为摄政王爷,当先要斩来使,这才使得蛮族首领震怒来攻。
而今蛮族军队接连大捷,士气高涨,而我朝将士的衣食薪俸皆被层层盘剥,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又如何能打胜仗?
唯今之计,朝臣们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给舞阳郡主一个青史留名的机会。我一介小小妇人,断不敢凭着些小聪明误了诸位大人的大事,还请郡主放过我罢!”
晏宁高昂着头,侃侃而谈,深感昨日江南传递的消息今日便用上了,却又在众人不知不觉间往后又退了一步。
“如今我家婆母卧病在床,身为儿媳,我实不该离开婆母身前太久。还请大伯母和大妹妹替我招待舞阳郡主,我这厢先行告退了。”
晏宁草草行了个礼,不待屋里众人说话,扭头转身就走,任凭舞阳郡主高声叫她,也半步不敢停,出了疏梅院的院门,便一路小跑下了台阶。
直到前面远远能看见棠梨院的院墙,晏宁方才放缓了脚步,回头看去,疏梅院坐落在小坡之上,院门口没有半个人影,她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还好,舞阳郡主没有使了那两个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妇人强行留了她,看来,她们应该就只是负责舞阳郡主在外安全的。
心中静了下来,晏宁才长舒了一口气,这舞阳郡主打从王府出来,直奔靖国公府,还目的明确的向自己提出要与时嘉为平妻。
这是早些时候就想好的应对之策吧?
定是因着恭亲王在朝中拿时嘉没有办法,又要用女儿将他拉拢——
不,事到如今,他心里定是知道,时嘉此人,必然是无法为他所用的。
那么若是因着晏宁为内宅妇人,一时心软或被其武力所慑,接纳了舞阳郡主进家门,那么朝堂之上,时嘉这个领头人率先背叛众人,那么恭亲王行事的阻力便会瞬间瓦解......
说到底,舞阳郡主不过只是一颗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