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奶奶的,看来自己被盯上了!
周廷儒心里恨呐,年前建奴入关,本来是可以趁乱入阁的。
谁知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朱启明,三下五除二就把来势汹汹的建奴一顿胖揍,最后是皇太极落荒而逃,还顺手抓了三条大鱼!
这逆天操作,直接把崇祯和朝廷诸公看傻眼!
好了,京畿危机解除,皇帝也把他入阁的事给抛到九霄云外。
一天天的,眼里除了朱启明,别的臣子就跟家里的黄脸婆一般,真是新人胜旧人啊。
值房内,另一位绯袍大员正伏案批阅文书,正是礼部左侍郎——温体仁。
与周廷儒的清癯不同,温体仁面容更为方正,眼神内敛,看似沉稳,细看之下却透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深沉。
史称其"内谨外鸷",是典型的笑面虎,用现代话说,就是个讨人厌的"老六"
他闻声抬头,目光扫过周廷儒那便秘似的死人脸,心里一动。
" 哎哟,周大人回来了,陛下对献俘的章程,可有示下?"
周廷儒此刻心乱如麻,吴孟明倒台的冲击还在脑中轰鸣。
他走到自己案前坐下,连灌了几口凉茶也无法平息翻腾的心绪。
面对温体仁这明知故问的试探,他心里暗骂一句:呸,老屁眼!
表面却迅速把便秘表情隐去,换了一副"就此事我刚和陛下唠嗑了一会"的得意:"陛下已有圣裁!”
周廷儒清了清嗓子,捻了捻稀疏的胡子,
“献俘大典定于十日之后,地点就在午门之外!至于那几个建虏贝勒嘛……”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快速扫了一眼温体仁,
“枭首示众,传首九边!此乃陛下亲口定夺,朱将军建言,深合圣意!礼部需即刻按此拟定详细仪程,务求彰显天朝威仪,震慑内外!”
"枭首示众……"
"温老六"其实在意的不是这句,而是那句"朱将军建言",这信息量,相当大啊!
看来你周廷儒,对朱将军颇有微词嘛。
他眼珠子一转:"“此议……倒是果决狠辣,颇有雷霆手段。看来陛下对这位朱将军,真是言听计从,信重有加啊。”
温体仁这话,听着是感慨,实则是往周廷儒心里的火上浇了勺滚油。
周廷儒心里冷笑一声。
老狐狸!又想拿老子当枪使!
他面色不变,反而顺着话头叹了口气:“是啊,陛下圣心独断,我等为人臣者,自当遵从。”
“只是……”
周廷儒话锋一转,眼神里透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
“那朱朱启明一介武夫,骤得圣眷,便干预起国之大典。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朝堂之上,还有我辈士大夫说话的份儿吗?”
温体仁心里暗自冷笑。
这蠢货,上钩了!
哼,你想死,我还不给你去死啊。
他立刻接话,痛心疾首:“周兄所言,正是愚兄心中之忧啊!”
“武人干政,乃国之大忌!想那前朝,宦官当道,如今换成了武夫,岂非换汤不换药?”
他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神情凝重。
“更何况,这朱启明行事狠辣,毫无章法,今日能献俘午门,明日就敢在朝堂上拔刀!我等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届时岂不任其宰割?”
周廷儒心里暗骂:你个老棺材瓢子,演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并不存在的茶叶末子。
“温兄的意思是?”
温体仁眼中精光一闪,语气愈发恳切。
“周兄,你我同在礼部,又同为陛下近臣。此事,若我等再不仗义执言,匡扶朝纲,恐怕就晚了!”
“那吴孟明之事,周兄想必刚也听说了吧?”
来了,正题来了。
周廷儒心头一凛。
温体仁的声音像毒蛇吐信:“吴指挥使与周兄素来交好,这是朝中人尽皆知之事。”
“这朱将军前脚刚在陛下面前放话要‘震慑内外不轨’,后脚吴指挥使就应声落马,罪名还是‘勾结外臣’!”
“这刀子,几乎是明晃晃地架在周兄你的脖子上了!”
周廷儒捏着茶杯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他当然知道!
这刀子不仅架在他脖子上,还冰得他后脑勺发凉!
那个戴面具的王八蛋,下手又快又狠,根本不讲官场规矩!
温体仁见他脸色难看,知道火候到了,立刻摆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架势。
“周兄!你我二人,当联手反击,不能坐以待毙!”
“你是礼部右侍郎,我是左侍郎,咱们联名上疏,弹劾那朱启明恃宠而骄,干预朝政,结交内侍,图谋不轨!”
“再联络朝中东林诸公,一同发力!我就不信,凭我等文官清流之力,还扳不倒一个来路不明的武夫?!”
周廷儒心里把温体仁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说得好听!
联名上疏?
领头的肯定是我周廷儒!
到时候皇帝龙颜大怒,第一个倒霉的也是我周廷儒!
你温体仁最多跟在后面和稀泥,说几句“周大人也是为国分忧,情急之下言语失当”之类的屁话!
想让老子去冲锋陷阵,你在后面捡漏?
门儿都没有!
周廷儒放下茶杯,脸上露出被说动的、义愤填膺的神情。
“温兄此言,真乃金玉良言,振聋发聩!”
他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说得对!我等士大夫,岂能受此奇耻大辱!”
“只是……”
他又露出一丝为难。
“此事体大,光靠你我二人,恐怕力有不逮。”
“温兄虽……咳咳,与东林诸公渊源不浅,然清议所重,此事还需温兄出面,先行联络钱侍郎、侯侍郎他们,凝聚众议,方能一击必中!”
“我呢,就先去探探其他几位阁老和部堂大人的口风。”
“待温兄那边联络妥当,咱们再一同发难,如何?”
温体仁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妈的,这周矮子,把皮球又踢回来了!
让我去联络东林那帮茅坑里的石头?
那帮家伙一个个眼高于顶,出了名的难伺候,好处没多少,麻烦一大堆!
到时候事情成了,功劳是你周廷儒牵头的。
事情败了,是我温体仁在中间串联,惹一身骚!
他立刻摆手,一脸谦逊:“哎,周兄谬赞了。愚兄人微言轻,哪有那等分量。”
“此事,还需周兄这等德高望重之士出面,方能一呼百应啊!”
“愚兄才疏学浅,就跟在周兄身后,为您摇旗呐喊,壮壮声威便可!”
周廷儒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破灭了。
摇旗呐喊?
我呸!
你就是想看老子和那个面具疯子斗得头破血流,你好坐收渔翁之利!
但他脸上却露出“深受感动”的表情,紧紧握住温体仁的手。
“有温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好!为了大明江山,为了我等文人风骨,我周廷儒,便是拼了这身官袍,也要与那权势滔天的武夫斗上一斗!”
他话说得慷慨激昂,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妈的。
这老帮菜是指望不上了。
可那个面具男的刀,已经顶在脑门上了。
不动手,是等死。
动手,是找死。
横竖都是死。
罢了!
与其被他温水煮青蛙,不如轰轰烈烈地干一场!
老子倒要看看,你个藏头露尾的家伙,到底有多大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