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暗深渊中,林清羽被粘稠坚韧的金属巨网层层缠裹,越是挣扎,那些冰冷滑腻的金属细丝便缠绕得越紧,深深勒入皮肉,甚至开始试图钻透她的护体真元,汲取她体内的能量与生机!
下方极深处,那颗缓慢搏动着的巨大金属心脏,每一次收缩舒张,都带动整个网状结构轻微震颤,散发出更浓郁的幽暗红光和令人作呕的金属腐败气味。仿佛整个巢穴,都是一个巨大的、活着的、正在消化猎物的恐怖生命体!
不能坐以待毙!
林清羽强忍剧痛和窒息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医者的本能让她迅速分析这诡异“金属活物”的特性:吞噬、分解、同化…与归墟之心的吞噬属性有相似之处,却更为原始、野蛮、缺乏灵智,更像是一种基于本能的可怕机制。
或许…可以以毒攻毒?
她艰难地调动起一丝归墟之力,并非用于攻击,而是极其精妙地覆盖于体表,模拟出与那金属细丝近乎同频的吞噬波动!
果然,那些正在疯狂缠绕收紧的细丝微微一滞,似乎有些“疑惑”,攻击性稍减,仿佛将林清羽误认为了同类或是更高阶的存在。
趁此机会,林清羽立刻停止挣扎,减缓呼吸和心跳,将生命体征压至最低,如同进入龟息假死状态。同时,她小心翼翼地将神念沉入怀中那暗金卷轴筒。
卷轴筒似乎感应到外界同源又相克的诡异环境,其散发的微光更盛几分。更多的信息碎片涌入林清羽脑海,虽依旧残缺,却拼凑出更清晰的图景:
“巡天巨舟”并非一艘船,而是一个时代的辉煌造物,是巡天阁前身“巡天军”用以横渡星海、探索未知、镇守各界通道的庞大堡垒。而他们所在的这片遗迹,正是其中一艘名为“第七碎星舰”的残骸。
所谓的“噬星妖灵”,是一种来自天外的恐怖存在,以星辰核心和世界本源为食。它们入侵此界,引发了上古浩劫。“影”之组织的源头,正是巡天军中一部分被噬星妖灵邪念侵蚀、背叛了职责与同胞的叛徒!
这处金属巢穴,日志中称之为“妖灵化生池”,是噬星妖灵用于污染、转化巡天巨舟残骸和战死者,培育低级爪牙“噬骸傀儡”(即那些金属傀儡)的可怕器官。那颗金属心脏,正是化生池的核心——“妖灵心泵”!
日志最后提及,幸存者携带部分未被污染的核心传承,逃往了一处名为“寂灭海·归墟之眼”的绝地,以期延续文明火种,等待反击之日。
信息至此戛然而止。
林清羽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原来癸亥年之变、影卫的阴谋,都只是这绵延万古的星空战争的一角!而自己,竟阴差阳错地坠入了当年战场的核心残骸之中!
必须离开这里!一旦被这化生池彻底同化或消化,一切都将结束!
她仔细观察四周,发现那些金属细丝的能量流动,虽然杂乱,却隐约有着朝心脏汇聚的趋势。而心脏搏动时,其表面某些区域的幽暗红光会短暂变得稀薄。
机会或许就在那里!
她开始极其缓慢、耐心地,利用归墟之力模拟同频波动,如同最精巧的医者疏通淤塞经脉般,一点点“说服”缠绕身体的金属细丝松开一道缝隙。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且必须全神贯注,不能有丝毫差错,否则立刻会引来更凶猛的反噬。
时间一点点流逝,下方心脏的搏动声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艰难地腾出了一只手和部分活动空间。她毫不犹豫,立刻取出数根最长最坚韧的银针,体内所剩不多的归墟之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眼神锐利如刀,瞄准那心脏下一次搏动、表面红光最稀薄的刹那——
“去!”
咻!咻!咻!
数道灰黑死寂的流光,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瞬间穿透层层网罗,直刺“妖灵心泵”表面那瞬息即逝的薄弱点!
她并非要摧毁这巨大的心脏(那绝非她现在能做到的),而是要——刺激它!扰乱它既定的能量循环节奏!
嗤嗤嗤!
归墟银针精准命中!蕴含的吞噬死寂之力瞬间注入!
“嗡——!!!”
整个金属巢穴猛地一僵!那颗巨大的心脏仿佛被狠狠扎了一针,搏动骤然紊乱,表面红光疯狂闪烁,发出一阵痛苦而愤怒的无声嘶鸣!
哗啦啦——!
缠绕林清羽和周遭的金属巨网剧烈抽搐、痉挛,仿佛瞬间失去了核心指令,变得混乱不堪,束缚之力大减!
就是现在!
林清羽眼中精光爆射,强提最后真气,归墟之力包裹全身,如同一条滑溜的鱼儿,猛地从松动的网眼中挣脱而出,朝着记忆中卷轴日志提到的、这处化生池区域可能的“废弃排污通道”方向疾坠而去——那是当年巡天军设计图中,或许未被完全污染同化的一条生路!
她身影刚刚掠出,那紊乱的心脏便爆发出更强的吸力和红光,无数金属细丝如同狂怒的触手般向她刚才所在的位置绞杀而去,却扑了个空!
林清羽不顾一切地向下疾坠,耳边是心脏暴怒的嗡鸣和无数金属摩擦的狂躁声响。她看到了侧壁一处早已废弃、被半凝固的金属分泌物堵塞了大半的管道口!
毫不犹豫,她合身撞入其中!
管道内充斥着粘稠的、令人作呕的废弃能量残渣,但至少没有了那可怕的吞噬细丝。她拼命向前爬去,身后传来心脏不甘的咆哮和金属撞击管道口的巨响。
不知在黑暗粘滑的管道中爬行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声音渐渐远去,她才力竭地瘫倒在地,剧烈喘息,浑身沾满了恶心的污渍,几乎虚脱。
稍微恢复一点力气,她检查自身,伤势又加重了几分,但总算暂时脱离了那必死之境。
她看向手中的暗金卷轴筒,光芒已黯淡不少。根据日志零星提示,这条废弃管道应该通往“第七碎星舰”的“舰载药圃”或“灵能池”附近区域。那些地方或许因为当年大战或能源枯竭早已废弃,但也可能因为其特殊性,并未被化生池完全侵蚀。
如果运气好,或许能找到些许残存的灵药或能量,缓解伤势。
更重要的是,日志提到,药圃或灵能池附近,通常会有应急的“短距传送阵”,用于战时快速转移伤员或补给。那是她离开这艘死亡巨舰残骸的唯一希望!
她挣扎起身,吞服下最后几枚疗伤丹药,循着管道,向着更深处的黑暗摸索前行。
前方,等待她的是否是生机?还是更深沉的绝望?
她不知道。
但她握紧了卷轴和银针,眼神依旧坚定。
意守不悔,步步求生。
废弃管道内弥漫着陈腐的能量残渣与金属锈蚀混合的怪味,每吸一口都令人肺叶不适。林清羽强忍呕吐感,以银针封闭部分嗅觉经脉,艰难地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管道壁粘滑冰冷,不时有凝固的、如同沥青般的块状物脱落。根据卷轴零碎信息,她辨认出这是未被化生池完全消化吸收的废弃物,其中甚至夹杂着些许早已失去灵气的灵植残骸和破碎的法器碎片,无声诉说着当年的惨烈。
她不敢停留,更不敢深入探究,只想尽快找到通往药圃或灵能池的出口。天罡令在怀中依旧微热,但在此地,它的指引变得模糊,似乎被整个巨舰残骸的混乱能量场干扰。
终于,在前方隐约看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微光,并非猩红,而是一种柔和的、偏向青白色的冷光。
有光,就可能意味着不同的区域!
林清羽精神一振,加快速度爬去。管道尽头被一层半透明的、如同琥珀般的凝固能量胶质封堵,那青白色冷光正是透过这层胶质传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一丝归墟之力凝聚指尖,轻轻触碰那能量胶质。嗤嗤轻响中,胶质被缓缓蚀开一个小洞,一股精纯却带着极度冰寒气息的灵气瞬间涌入!
这灵气…品质极高,却冰冷死寂,仿佛被封存了万载岁月,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极寒。
林清羽扩大洞口,谨慎地探出头去。
眼前景象让她呼吸一滞。
这是一个无比巨大的穹顶空间,远比之前的化生池大厅更为广阔。穹顶之上,镶嵌着无数早已黯淡的、模拟日月星辰的符文晶石,唯有少数几颗还在散发着冰冷的青白色光芒,提供着微不足道的照明。
下方,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药圃。但其中的景象却并非生机勃勃,而是一片被冰封的死寂!
无数奇形怪状、外界早已绝迹的上古灵植,保持着生长或采摘的姿态,被一层厚厚的、永不融化的玄冰彻底冻结!冰层晶莹剔透,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灵植叶片上凝结的寒霜,以及它们内部流转的、已然停滞的灵光。整个药圃宛如一个巨大的冰雕博物馆,美丽,却令人心悸。
空气中弥漫着能冻彻神魂的极寒,那精纯的灵气吸入肺中,都带着刺骨的寒意,需运功才能勉强抵御。
“万年玄冰芯…这是当年为了保存最珍贵灵植,应对长期航行而设置的极端环境…”林清羽想起卷轴中提及的只言片语,心中了然。也正因这极寒环境,或许才让此地侥幸未被那化生池完全侵蚀同化。
她目光急切地扫过被冰封的药圃,寻找着可能残存的、未被完全冻结或者还能榨取出些许药力的灵植。同时,她也谨记首要目标——寻找离开的传送阵!
她跃下管道,落在冰冷的、覆盖着坚冰的地面上,脚步踉跄。极寒之气瞬间从脚底蔓延,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几乎僵硬。她立刻运转归墟之心,一丝微弱的吞噬之力游走全身,才勉强驱散寒意,但消耗极大。
她在冰封的药圃间艰难穿行,目光如炬,搜寻着任何可能的存在。大部分灵植早已灵性尽失,化为冰雕,一触即碎。偶尔能感受到些许微弱的能量反应,却都深埋在厚厚玄冰之下,难以获取。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之时,前方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一株被冻结在冰壁中的、形似兰花却通体剔透如冰晶的植物,引起了她的注意。其花蕊中心,竟还有一点微乎其微的湛蓝色灵光在极其缓慢地闪烁,仿佛在冰封中维系着最后一丝生机!
“冰魄兰心!”林清羽认出这种只在古籍中记载的极品灵药,其性至寒,却能稳神魂、修复本源损伤,正对她目前伤势有奇效!
但获取它极为困难。那冰壁厚达数尺,坚硬堪比玄铁,且与整个药圃的极寒大阵相连,若强行破冰,很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
林清羽沉吟片刻,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她不再试图破冰,而是盘膝坐在那冰壁前,双手轻按冰面,缓缓闭上双眼。
她并非要融化玄冰,而是要以自身神念和归墟之力那独特的“吞噬”属性,极其小心地、如同抽丝剥茧般,隔空“抽取”那“冰魄兰心”内部残存的、微弱到极致的药力灵性!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耗神的工程,对神魂控制和力量掌控要求到了变态的地步。也唯有她这等医道圣手,配合归墟之心的玄妙,才敢尝试。
时间一点点流逝,林清羽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瞬间被冻结成冰晶。她的神念化作无数比发丝更细的触须,穿透坚冰,小心翼翼地缠绕上那株冰封的灵药,引导着那一丝丝湛蓝色的灵性光辉,透过冰层,缓缓流入自己体内。
每流入一丝,她那受损的神魂本源便传来一阵冰凉的舒适感,仿佛干涸的土地得到细雨滋润。
就在她全神贯注汲取药力时,怀中的天罡令突然轻微一震!
她猛地睁眼,警惕地望向药圃深处。只见远处那些模拟星辰的冰冷光源,似乎受到某种干扰,明灭不定地闪烁起来!
紧接着,一阵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在冰面上拖行的“沙沙”声,由远及近,从药圃最深处的黑暗中传来!
那声音绝非傀儡的金属摩擦声,更像是什么…活物?
林清羽心中一凛,立刻停止汲取药力,收敛所有气息,隐入一旁巨大的冰柱之后。
“沙沙…沙沙…”
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细微的啃噬声。
借着明灭的光源,她看到了一幕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几只体型硕大、形似蜘蛛、却通体由苍白冰晶构成的怪物,正拖着一具刚刚捕获的、还在微微抽搐的金属傀儡残骸,从黑暗深处爬出!它们尖锐的口器正啃噬着傀儡身上的金属,发出令人不适的噪音。它们的复眼闪烁着幽蓝的寒光,气息与这冰封药圃同源,却更加暴戾、饥饿。
是这极寒环境中诞生的、以残余灵性和闯入者为食的冰妖!
它们似乎察觉到了刚才林清羽汲取药力时散逸的微弱能量波动,停下啃噬,抬起头,幽蓝的复眼闪烁着饥饿与警惕的光芒,开始朝着她藏身的区域缓缓逼近!
林清羽暗道不好。前有冰妖,后有化生池,此地不宜久留!
她目光急速扫视,终于在那几只冰妖出来的黑暗深处,看到了一座半埋在冰层和残骸中的、造型古朴的圆形石台!石台边缘刻满了传送符文,虽然大部分已被冰封覆盖,但中心处几个关键的凹槽似乎还完好!
是传送阵!
但想要启动它,必须清除冰封,并注入能量!而这个过程,绝对无法瞒过那些敏锐的冰妖!
林清羽看了看手中已汲取了部分药力、灵光稍黯的冰魄兰心,又看了看那逐渐逼近的冰妖和远处的传送阵,眼神瞬间变得决然。
只能铤而走险了!
她猛地从冰柱后闪身而出,并非冲向传送阵,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将怀中那一点尚未吸收完的冰魄兰心药力猛地逼出,化作一道湛蓝色的流光,射向远处!
精纯的极寒药力气息瞬间扩散开来!
那几只冰妖立刻被这浓郁的能量气息吸引,发出兴奋的嘶嘶声,争先恐后地扑向那道流光!
趁此机会,林清羽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冲向那座传送阵!
手中银针缠绕着归墟死气,狠狠刺向覆盖阵法的玄冰!
嗤啦!
坚冰碎裂!她双掌按在阵法核心,体内刚刚恢复少许的真气连同归墟之力,毫无保留地疯狂注入其中!
嗡嗡嗡——
古老的传送阵上的符文逐一亮起,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积攒了万载的尘埃与冰屑簌簌落下!
然而,能量远远不够!这阵法太过古老,且缺乏专用的能量核心,启动缓慢!
而被戏耍的冰妖已然吞掉那点药力,更加暴怒地转身,以更快的速度冲来!它们尖锐的节肢踏在冰面上,发出密集的催命声响!
快!快啊!林清羽心中呐喊,嘴角因过度催动力量而再次溢血。
终于,在最先一只冰妖腾空扑来的刹那,传送阵光芒骤然大盛,将她的身影彻底吞没!
唰!
光芒散去,原地空无一物。
几只冰妖扑了个空,愤怒地嘶鸣着,围着恢复死寂的传送阵打转。
而此刻的林清羽,正经历着比之前更加猛烈、似乎随时都会散架的空间颠簸!这远古传送阵极不稳定,目的地未知,甚至可能将她抛入空间乱流!
在剧烈的眩晕和撕扯感中,她只来得及看清手中那暗金卷轴筒因空间之力刺激,最后浮现出的几个闪烁的字迹:
“…警告…寂灭海坐标…偏移…指向…‘妖灵舰桥’…”
妖灵舰桥?!那很可能是这艘碎星舰当年被污染最严重的核心区域!是影将乃至更恐怖存在可能盘踞的地方!
林清羽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光芒彻底消失,剧烈的撞击感传来,她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