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暂得喘息,但空气中弥漫的紧迫感却丝毫未减。镇界碑虽暂稳,但其下那“噬星之核”的苏醒意志,如同悬顶之剑,催促着众人。
林清羽的身体在师姐林素衣不惜代价的净世炎温养和自身归墟源炁玄妙的恢复力下,已无大碍,甚至因接连的极限爆发与心境锤炼,修为隐隐更有精进,对力量的掌控也更趋圆融。那枚孕育了“星辰泪”的星髓玉被她小心收起,其中蕴含的纯净悲怆之力,让她感到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星枢殿内,最终决策已然下达。
“重返天南,追查癸亥年真相,寻找初代完整传承与‘归墟之心’、‘不悔意’的线索,势在必行。”阁主声音沉凝,“然秘境仍需留守,以防幽冥道与星孽反扑。莫先生,林师侄,此行凶险异常,你们……”
莫问尘拱手,斩钉截铁:“阁主放心,天南乃我师门起源之地,此事我等义不容辞。清羽已获部分初代真传,与那地必有感应,乃最佳人选。”
林清羽目光坚定:“弟子定当竭尽全力。”
“好!”阁主取出一枚玉符,“此乃‘小虚空挪移符’,可助你们短暂撕裂虚空,绕过大部分封锁,直达天南外围。但只能使用一次,且落点难免偏差,务必小心。”
没有过多耽搁,稍作准备后,三人来到秘境专用传送阵。大长老亲自为他们调整坐标,注入能量。
“一切小心。”大长老目光复杂,“天南之地,水或许比我们想的更深。”
光芒闪过,三人身影消失。
短暂的时空扭曲感之后,三人踉跄着跌出一片微弱的空间涟漪,落在了一处荒芜的山岭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朽与焦土气息,远处的山峦轮廓依稀可见,却再无往日青木门所在的灵秀气象,反而死气沉沉。
“这里已是天南地界,但离青木门旧址还应有一段距离。”莫问尘打量四周,眉头紧锁,“好浓的死寂之气,星孽虽未大规模侵入此地,但当年的创伤似乎从未愈合。”
林清羽手腕上的逆命针微微震颤,并非示警,而是一种近似于“近乡情怯”般的悲鸣,指引着一个方向。她怀中的星髓玉也微微发热。
三人收敛气息,小心潜行。越靠近青木门旧址,周围的景象越发凄惨。断壁残垣,枯骨遍野,即便过去了不算太长的岁月,此地依旧怨气不散,仿佛连天地都在为那场惨剧哀泣。
终于,他们来到了那片熟悉的、却已彻底化为废墟的山门之前。
焦黑的土地,破碎的牌匾,散落的生锈兵器……无一不在诉说着当年的惨烈。
林清羽眼眶泛红,林素衣亦是默默垂泪。莫问尘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
“分头查看,注意安全,有任何发现立刻示警。”莫问尘沉声道。
林清羽遵循着逆命针的指引,缓缓走向废墟深处,当年宗门禁地的方向。那里,也是初代天医闭关洞府所在的大致区域。
然而,越是靠近,逆命针的震颤越发奇特,不再是单纯的悲鸣,反而隐隐传来一丝微弱的、与之同源却更加古老苍茫的感应!
她心中一凛,加快脚步。穿过一片坍塌的殿宇,眼前出现了一面巨大的、布满苔藓和裂纹的石壁。这里曾是禁地入口,如今已被乱石堵塞。
逆命针的感应在此地达到了顶峰!
林清羽仔细观察石壁,发现那些裂纹似乎并非完全自然形成,隐约构成某种残缺的符文轨迹。她尝试将一丝归墟源炁注入其中。
嗡!
石壁上一处极不起眼的角落,几道裂纹突然亮起微光,形成一个模糊的、旋转的印记!竟是一处极其隐秘的禁制入口!若非逆命针同源感应,绝无可能发现!
“师父!师姐!”林清羽立刻传音。
莫问尘与林素衣迅速赶来,见状也是大吃一惊。
“好隐秘的手段!这绝非普通禁制!”莫问尘仔细观察那印记,面色凝重,“似乎需要特定的气息或信物才能开启。”
林清羽福至心灵,将腕间逆命针轻轻贴近那旋转的印记。
两者接触的刹那,光芒大盛!
逆命针仿佛找到了归宿,发出欢欣而悲切的嗡鸣。那石壁上的印记彻底稳定下来,化作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光门。
门内,是一条向下延伸的、幽深古老的通道,散发出尘封已久的气息,以及一股精纯而寂寥的归墟之意。
三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踏入其中。
通道尽头,并非想象中的富丽堂皇的洞府,而是一片巨大的、仿佛存在于山腹之中的奇异空间。这里没有光源,却弥漫着淡淡的星辉与幽暗的归墟之气,如同微缩的星空宇宙。
空间中央,只有一座简单的青玉蒲团,蒲团上,端坐着一具晶莹如玉的骸骨。骸骨保持着手掐玄奥法诀的姿势,虽已逝去无尽岁月,却依旧散发着令人敬畏的威严与淡淡的悲悯。其骨骼之上,隐约可见细密的、与逆命针同源的纹路。
骸骨前方,地面刻着数行苍劲的古字:
“余,天医初代,感星厄将临,创归墟源炁,铸逆命针,欲逆天改命。”
“然癸亥星坠,邪核现世,力有未逮,终酿大祸。”
“留此残躯,镇此残念,待有缘传承者,循归墟之迹,寻源炁之心,承吾之志,补天之缺。”
“切记,心向光明,身行归墟,意守不悔。”
在骸骨掐诀的指骨间,悬浮着一颗约莫拳头大小、不断吞吐着幽暗光芒、内部仿佛有无数星辰生灭的奇异心脏状结晶!
一股精纯至极、远超林清羽自身修炼的归墟源炁本源之力,从中散发出来!
“归墟之心!”三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没想到,三样缥缈之物中最神秘的“归墟之心”,竟然就在初代祖师的坐化之地!
林清羽强忍激动,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对着骸骨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
当她抬起头时,那“归墟之心”似乎感应到了同源的力量,缓缓飘落,悬浮在她的面前,散发出温和的召唤之意。
林清羽深吸一口气,尝试以自身归墟源炁去接触它。
就在两者气息交融的刹那!
异变陡生!
整个洞府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那具晶莹骸骨之后,原本平静的空间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股冰冷、贪婪、充满毁灭意味的气息——与那“噬星之核”同源却更加隐晦的气息——猛地从中渗透而出,化作一只漆黑的利爪,直抓向那毫无防备的“归墟之心”!
同时,一个阴冷得意的声音在洞府内回荡:
“呵呵呵……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有人开启此地,引来这‘归墟之心’活跃……此物,合该归于我主!”
一道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自那裂缝中缓缓步出,其气息,竟与那幽冥尊使同出一脉,却更加幽深古老!
那漆黑利爪快如闪电,裹挟着侵蚀一切的噬星之力,直取毫无防备的“归墟之心”!眼看这初代祖师留下的至宝就要落入敌手!
“休想!”林清羽虽惊不乱!她与“归墟之心”气息正在交融,此刻感应到危机,几乎是本能反应!她并未直接去格挡那显然不可力敌的利爪,而是双手疾舞,十指间迸发出数十道凝聚了星辰之力与新悟生死意境的归墟源炁银针!
这些银针并非射向利爪或那黑袍人,而是精准地刺向“归墟之心”周围的虚空要穴!
“归墟·星罗定源!”
一个微型的、扭曲空间的力场瞬间形成,如同给“归墟之心”加上了一层滑不留手的时空屏障!
嗤!
漆黑利爪抓入力场,竟感觉无处着力,仿佛抓向一片不断滑移的星空,速度骤然一滞!
就这电光火石的一滞!
“孽障敢尔!”莫问尘的怒喝与剑光同时而至!煌煌剑罡如天外惊鸿,直斩那利爪手腕!林素衣的净世炎也化作滔天火浪,席卷向那从裂缝中踏出的黑袍人!
黑袍人冷哼一声,另一只手随意一挥,幽冥鬼火化作一面巨盾,轻易挡下了净世炎。面对莫问尘的剑罡,他竟不闪不避,那利爪手腕处黑气涌动,硬生生受了这一剑!
锵!
金铁交鸣之声炸响!剑罡竟未能斩断那利爪,只将其震偏少许,而莫问尘却被反震之力震得气血翻涌,连退数步!
但这一阻已然足够!
林清羽趁此机会,全力引动自身与“归墟之心”的共鸣!
“归来!”
她清叱一声,那“归墟之心”仿佛受到无形牵引,化作一道幽暗流光,瞬间没入她的眉心祖窍之中!
轰!
庞大的、精纯至极的归墟本源之力在她体内轰然爆发!林清羽只觉得经脉仿佛要被撑裂,神魂剧烈震荡,眼前发黑,几乎要昏厥过去!
但她死死守住灵台一点清明,疯狂运转自身功法,引导这股力量归于丹田,融入原本的归墟源炁之中!她的气息以恐怖的速度开始攀升、蜕变!
“小辈!找死!”那黑袍人见宝物被夺,勃然大怒,利爪收回,化作一道鬼魅般的黑影,直扑林清羽!速度快得超出了莫问尘和林素衣的反应极限!
就在那蕴含恐怖力量的指尖即将点中林清羽眉心时——
林清羽猛地睁开双眼!
她的双眸之中,左眼如星空旋转,右眼似归墟寂灭!一股远比之前磅礴、精纯、带着古老威严的归墟源炁自行护体!
嗡!
一道灰蒙蒙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屏障出现在她身前!
黑袍人的指尖点中屏障,竟如陷入泥潭,其中蕴含的噬星之力被迅速分解、吞噬!
“什么?!竟能初步融合归墟之心?!”黑袍人惊愕万分,随即眼中贪欲更盛,“更是留你不得!”
他正要加大力量,突然——
整座洞府再次剧烈震动!比之前更加猛烈!
初代祖师那具晶莹骸骨突然爆发出璀璨光芒,其上玄奥纹路尽数亮起!一道虚影自骸骨上升腾而起,依稀是初代祖师的容貌,带着无尽的悲悯与决绝!
“幽冥……邪核……休得……染指……传承!”
那虚影发出宏大的道音,抬手一指!
并非攻击黑袍人,而是点向了那处正在不断扩大的空间裂缝!
“封!”
一道蕴含着极致归墟意境的符文瞬间打入裂缝之中!
“啊!”裂缝之后传来一声愤怒而不甘的咆哮,似乎是某个更恐怖存在的意志被强行阻隔!
那裂缝剧烈扭曲,开始急速缩小!
“不!”黑袍人又惊又怒,顾不上林清羽,转身就想冲回裂缝!
但莫问尘与林素衣岂会让他如愿?剑光与净世炎死死封住去路!
“你们!”黑袍人怒吼,眼看裂缝即将彻底闭合,他猛地咬牙,反手一拍自己胸口,喷出一口精血,血雾化作一个诡异的符文,猛地打入即将消失的裂缝中!
“尊主!定位已送……”
话音未落,裂缝彻底消失无踪!
那黑袍人气息瞬间萎靡了大半,显然那秘法代价极大。他猛地回头,怨毒无比地盯了林清羽一眼,身形骤然炸开,化作无数道黑烟,向着洞外疯狂遁去!
“哪里逃!”莫问尘欲追。
“师父……穷寇莫追……”林清羽虚弱地开口,她正全力压制体内奔腾的力量,“先……巩固修为……查探此地……”
莫问尘瞬间冷静下来,收起长剑,与林素衣一左一右护住林清羽。
洞府内重归寂静,只有林清羽身上不断起伏的强大气息和那逐渐黯淡的祖师虚影。
那虚影温和地看了林清羽一眼,微微颔首,随即缓缓消散,化作点点光雨,融入了那具晶莹骸骨之中。骸骨失去了所有光泽,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悄然化作了一捧尘埃,只余那青玉蒲团。
林清羽心中涌起无尽悲恸与敬意,她知道,祖师这最后一丝守护残念,也彻底消散了。
她强行压下情绪,全力引导着“归墟之心”的力量。这个过程凶险万分,若非她早已奠定归墟源炁基础,又有星髓玉和星辰泪护持心神,早已爆体而亡。
不知过了多久,她周身澎湃的气息终于渐渐平复下来,双眸恢复清明,显得更加深邃内敛。她成功初步融合了“归墟之心”,实力暴涨,对归墟之力的领悟达到了全新境界!腕间逆命针更是嗡鸣欢唱,变得愈发黝黑古朴,针尖一点寒芒,仿佛能洞穿虚空。
她缓缓起身,对着祖师化尘之处再次深深一拜。
起身后,她目光扫过地面,发现那青玉蒲团之下,似乎压着一角非玉非金的薄片。
她小心拿起,发现那是一枚材质奇特的古老令牌,正面刻着“巡天”二字,背面却是一副残缺的星图,以及一个模糊的、被剑划过的“影”字。
“这是……”莫问尘接过令牌,仔细查看,面色微变,“这似乎是……初代巡天阁主的令牌?但为何会有‘影’字,还被划去?祖师此处为何会有此物?”
林清羽若有所思,又看向刚才裂缝出现的地方。那里空间已经稳定,但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与星孽和幽冥道皆不尽相同的冰冷死寂之气。
她回想起黑袍人最后打入裂缝的血色符文和那句“定位已送”,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
“师父,师姐,”林清羽语气凝重,“那人最后似乎向裂缝后的存在发送了我们的位置。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她顿了顿,看向手中令牌:“而且,这令牌……或许暗示着,‘癸亥年错’的背后,巡天阁内部的问题,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复杂和久远。甚至可能……与那‘噬星之核’的泄漏有关?”
三人迅速离开洞府。当他们踏出光门的刹那,那石壁上的印记彻底黯淡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重回外界废墟,天色不知何时已然昏暗,乌云低压,仿佛风暴将至。
林清羽忽然心有所感,猛地抬头望向远处一座荒山的山顶。
只见山顶之上,不知何时,悄然立着一道模糊的身影。那人并未隐藏气息,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的意味,遥遥锁定着他们。其衣袍之上,隐约可见一个与令牌上被划去的“影”字相似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