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擂响,两军相接。
白广恩的部队起初还勉强维持着阵型,与闯军前锋缠斗,喊杀声、兵刃碰撞声、惨叫声响成一片,然而,仅仅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战场形势陡变。
只见白广恩部的中军大旗猛地摇晃起来,紧接着,整个阵型如同雪崩般溃散,士兵们丢盔弃甲,哭爹喊娘,没命地向后奔逃,军官的呵斥声淹没在溃兵的洪流中。
白广恩本人更是“狼狈”地带着亲兵,在乱军中“仓惶”奔逃,一边跑还一边大喊:“顶不住了!快撤!”
明军大营了望塔上,哨兵惊恐地大喊:“败了!白总兵败了!”
刘宗敏见状,大喜过望,他本就骄横,见明军如此不堪一击,立刻挥动令旗,嘶声吼道:“官兵败了!儿郎们!给老子追!杀光他们!夺下南阳城!”
数万闯军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如同开闸的洪水,疯狂地追着白广恩溃兵的尾巴,涌向明军大营的方向,阵型在追击中不可避免地变得散乱、拥挤。
就在闯军追兵冲入一片相对低洼、两侧有缓坡的泥泞地带时,惊雷炸响。
“放炮!”
“杀啊!”
早已埋伏在两侧缓坡后的明军伏兵骤然杀出,左侧是高杰、郑嘉栋部,右侧是左勷、牛虎臣部。
箭矢如雨点般泼下,长枪兵结阵如林,狠狠扎入闯军追兵的侧翼.
更有几门临时调来的土炮轰鸣着,将霰弹打入密集的人群。
“中计了!”刘宗敏惊怒交加,但为时已晚,闯军追兵猝不及防,在狭窄的地形中又挤作一团,瞬间被拦腰截断,死伤惨重。
冲在最前面的闯军先锋,几乎被伏兵包了饺子,惨叫声、怒骂声、兵刃入肉声混杂在一起,泥泞的地面迅速被鲜血染红。
混乱的战场边缘,一支人数不多、但装备异常精良的小队骑兵,如同幽灵般悄然切入。
为首者一身玄甲,正是王策。
在王策身边是周德彪、陈普等悍将,以及三百余天策军中最精锐的亲卫骑兵。
王策并非奉了谁的命令,他只是觉得,既然来了战场,总要见见血。
他拒绝了动用燧发枪队和火炮的提议,只带了冷兵器和短火铳。
“随我杀!”
抵达战场后,王策手中长刀向前一指,周德彪带领骑兵冲入了一片混战的外围战团。
他的目标并非闯军主力,而是那些试图向侧翼突围的小股闯军溃兵。
“挡我者死!”
周德彪大吼,势如疯虎,手中一柄沉重的厚背砍刀舞得泼风一般,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横飞,鲜血喷溅,如同人形绞肉机。
陈普马术精湛,长枪如毒龙出洞,专挑敌军官下手,枪尖过处,必有一人落马。
这支骑兵在敌群中左冲右突,凶悍绝伦,硬生生撕开一道道血路。
偶尔也会有闯军的散兵冲向王策,但被王策随手斩杀。
冰冷的刀锋切开皮甲,敌人的鲜血溅在冰冷的盔甲上,迅速凝结成暗红的凝胶。
刺鼻的血腥味和临死者的惨嚎冲击着他的感官,让王策面沉似水。
零星杀过来的闯军士兵,以王策的力量和体能,倒是完全可以轻松应对。
王策动作迅捷,眼神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审视。
他在观察闯军的战斗方式,评估他们的士气和韧性。
这些闯军士兵,装备简陋,但眼神凶狠,悍不畏死,尤其是那些老营兵,临死也要反扑一口。
但装备和训练程度不够,终究是闯军的短板。
他们凭着一腔热血冲锋,然而一旦败退,兵马就很难收不拢了。
半个时辰的冲杀,王策这支精锐小队如同烧红的烙铁,在混乱的战场上烫出了一条条血腥的轨迹。
死在他们刀下的闯军溃兵,不下千人。
然而,对于整个庞大的战场而言,这点伤亡如同投入湖面的小石子,激起的涟漪很快就被更大的杀戮漩涡吞没。
王策勒住有些躁动的战马,甩了甩刀锋上的血珠,环顾四周。
伏击圈内的核心战场依旧惨烈,但闯军最初的混乱已经过去。
在老营兵的拼死抵抗下,伏兵推进的速度明显受阻。
而他们这支小队,已经脱离了最激烈的区域。
王策喃喃说道:“不愧是李闯直属的兵马,战力很强啊。”
陈普笑着说道:“大人太看得起他们了,这闯贼精锐固然厉害,但那些杂兵不经打!砍瓜切菜似的,一点意思没有!要我说,就该把火铳营拉上来,排枪一放,保管让他们哭爹喊娘!”
周德彪也收枪喘息,点头附和:“是啊大人,咱们的宝贝疙瘩憋着不用,太浪费了!光靠刀片子砍,累死也杀不了多少。”
王策看着两位悍将脸上尚未褪去的亢奋,又看了看身后亲卫们虽然疲惫却依旧锐利的眼神,再望向远处那依旧胶着、血肉横飞的主战场,眼神深邃。
他抹了一把脸上混合着汗水和血水的污迹,声音中带着一种洞悉战局的冷静。
“杀鸡焉用牛刀。我们的火器,是留着啃硬骨头的,不是用来打扫这些炮灰的。”
他的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场,投向更遥远的、烟尘弥漫的南方。
“李自成,罗汝才,他们的主力还没上来呢。”
“让兄弟们收队,回营,磨好刀,擦亮枪,真正的硬仗,快了。”
王策调转马头,盔甲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暗红的光泽,如同浴血的修罗。
天策军的轻骑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冰冷战意,缓缓退出了这片喧嚣的杀戮场。
伏兵与闯军绞杀正酣的泥泞战场上,依旧上演着生死搏杀。
南阳城外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泥泞的土地上倒伏着人马的尸体。
破碎的兵器旗帜散落各处,夕阳的余晖给这片修罗场镀上了一层惨淡的金色。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