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策的心里在思索:孙传庭的秦军主力在哪里?为何约定在此会合,却迟迟不见踪影?
一名亲兵走了过来:“禀大人!孙世瑞来了!”
“世瑞?请他过来!”
王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恢复平静。
不多时,孙世瑞带着几骑快马驰入辕门。
孙世瑞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明亮锐利。
“大人!一别经年,风采更胜往昔啊!”
孙世瑞翻身下马,大步迎向王策,脸上带着真挚而爽朗的笑容,张开双臂。
“世瑞。”
王策也笑着迎了上去,两人用力地拥抱了一下,互相拍打着对方的后背。
一股久别重逢、惺惺相惜的热流在两人间涌动,暂时冲淡了战云密布的紧张。
当初在庆阳府,孙世瑞可是王策的谋主,见证了王策的崛起。
只是孙世瑞终究是孙传庭的儿子,正所谓父命不可违,孙世瑞也不得不主动与王策疏远。
这次王策奉旨讨贼,双方也算是目标一致了。
孙世瑞微笑着说道:“我们已经得到朝廷的邸报,听说朝廷下旨擢升大人为总兵,率精锐东来助战,家父与小弟皆是欣喜万分!”
孙世瑞松开手,打量着王策身后那壁垒森严、军容鼎盛的营寨,尤其是看到那一排排散发着金属寒光的野战炮时,眼中更是异彩连连。
“大人治军,果然名不虚传!这才几个月,大人又新武器了!”
王策谦虚一句,随即引入正题,语气转为凝重:“督师何在?军情如何?既然命我火速支援,为何不见督师主力动向?”
孙世瑞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忧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大人,借一步说话。”
渭河浑浊的浪涛拍打着风陵渡的土岸,卷起黄浊的泡沫。
王策站在刚立稳的营寨辕门前,望着对岸潼关巍峨却沉默的轮廓,眉头紧锁。
孙世瑞带来的消息,像一块沉重的冰,坠在他心头。
“家父主力被大雨困在路上,如今官道泥泞难行,粮车寸步难移。”
孙世瑞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深深的焦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惭。
“朝廷……朝廷的粮饷,只到了三成!军中粮草不足,家父严令,各部不得妄动,务必等他主力汇合,再图东进。”
王策沉默着,目光扫过身后营寨。
他的三千五百天策军精锐,盔甲鲜明,火器森然,如同一柄淬炼好的利刃,却只能在这河滩上,对着汹涌的黄河空耗锋芒。
孙传庭的困境,他理解,但时间不等人。
李自成在河南,如同滚雪球般壮大,每拖一天,敌人的力量就膨胀一分。
王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世瑞,督师之意,我明白了。”
“然战机稍纵即逝,闯贼主力动向如何?”
孙世瑞展开一份简陋的地图:“探马回报,李闯贼与罗汝才合营,其前锋已逼近南阳,似有窥伺荆襄之意,家父判断,贼若得南阳,则西可威胁潼关后路,南可下湖广,局势危矣,故严令各部,务必在其主力抵达南阳前,挫其锋芒。”
王策的目光落在舆图上“南阳”二字,眼神锐利起来。
南阳!扼南北要冲,是块硬骨头,也是必争之地。
“既然如此。”王策果断道:“我部即刻拔营,沿丹水南下,直趋南阳!纵然督师主力未至,我部亦可为前驱,牵制贼势,伺机而动!总好过在此枯等!”
孙世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既有对王策锐气的钦佩,又有一丝担忧。
“大人锐气可嘉!只是,孤军深入,恐……”
王策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我自有分寸!闯军要是来了,我比给他当头一击!”
……
数日后,南阳城外围。
连绵的秋雨终于停了,但大地依旧一片泥泞,空气中弥漫着湿土、腐烂草木和隐隐的血腥气息。
明军各部旗帜杂乱地驻扎在城外高地上,营寨连绵,却透着一股沉闷和压抑、
孙传庭的主力果然未能如期抵达。
汇集于此的,是陕西总兵高杰、左勷、白广恩、郑嘉栋、牛虎臣等部,加上王策的天策军,总数虽有十万,却号令不一,士气低迷。
天策军大营,如同一个格格不入的孤岛,扎在离主战场稍远的一处地势略高的坡地上。
营盘壁垒分明,壕沟深挖,拒马森严,了望哨塔高耸,营内秩序井然。
士兵们擦拭着燧发枪,保养着炮身,空气中飘散着浓烈的油脂和硝石味道,与周围那些喧嚣杂乱、士兵面有菜色的明军营盘形成鲜明对比。
高杰、白广恩等将领的营帐中,气氛更是微妙,看着王策那装备精良、精神饱满的“私兵”,再看看自己手下这些因粮饷不足而怨声载道的兵卒,嫉妒、猜疑、甚至一丝畏惧,在诸将心中滋生。
王策也懒得与他们虚与委蛇,除了必要的军议,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营中,冷眼旁观。
这一日,沉闷的号角声撕破了战前的宁静,闯军的大股部队终于出现在南阳城外的旷野上,黑压压的旗帜招展,刀枪如林,人马喧嚣,声势浩大,为首的闯将,正是悍将刘宗敏。
明军大营瞬间骚动起来,中军帐内,诸将争吵不休,谁都不愿率先出战,去啃这块硬骨头。
“我愿往!”
总兵白广恩猛地站了出来,他身材高大,一脸络腮胡,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我愿率本部兵马,先挫贼锋!为大军探其虚实!”
白广恩拍着胸脯,声音洪亮。
高杰等人狐疑地看着他,白广恩的兵,比他们也强不到哪里去,哪来的勇气打头阵?
孙世瑞看向王策:“王大人,你看……”
王策抱着臂,靠在椅背上,神色淡漠:“白大人既然请战,勇气可嘉……我部新至,正好为大人压住阵脚。”他摆明了不想掺和。
白广恩得了军令,也不废话,点齐本部六千人马,乱哄哄地开出营寨,向着缓缓压来的闯军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