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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光在此时小声的道:“家中长辈都想见见长公主和冠军侯。”

那谁不想见,传说中的大汉英雄,听过太多关于他们的故事,好不容易人到平阳,还回来祭祀了,不捉住机会走近看上一眼,以后绝无可能再有机会!

“不必。”可惜霍去病没有满足他们愿望的意思。

刘徽注意到霍光有些不太愿意放弃的开口,提醒的道:“平阳所有的世族尽都被拿下,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祭祀事若非早早定下的,都不必准备。”

早早放出来的借口,无论如何都要做的。

霍去病和刘徽来了,已然算是给霍家面子。

“想为霍家不平?有意从此留在霍家?”刘徽随意的甩动袖子,负手而问。

霍光打了一个冷颤,忙躬身道:“臣不敢。”

不敢二字,证明霍光还算清楚自己的位置。

刘徽稍满意了,却嘴角噙笑道:“本来想让你参与重新分田,想不到你如此顾念家人。如此,你便在此期间陪陪家人吧。”

霍光大惊。出来办事,事情办好便都是政绩,有过那样的经历,对往后的前途是有大益的。尤其眼下刘徽所行更是前所未有之事!

此时的霍光悔啊。

他怎么就给忘记了,刘徽不是一个眼里能容沙子的人。

霍家于她而言什么都不是。因为在霍去病的眼里,霍家也不过如此。

所谓祭祀不过是先前刘彻为掩人耳目寻的借口。既是借口,来霍家拜一拜也无妨,血脉自是不假。

可是霍家企图通过刘徽和霍去病得到更多?也不看看刘徽一口气把世族者弄成什么样子。

到了如今刘徽算是把大问题解决,分田一事,刘徽已然让人统计平阳内的所有人口,打算按人口重新分田。甚至,连税法刘徽也有意改一改。

以人头收税,看,世族壮大得连朝廷都不放在眼里,可见情况严峻。

那便想想别的办法让大汉控制所有土地!

霍光清楚,刘徽心中早有章程。此番来平阳是要实践给刘彻看,法子可行与否。

那是他学习的好机会,而且是就近跟着刘徽学习的好机会,千载难逢,他竟然错过了?

“长公主。”霍光悔不当初,闵娘走近,看得出来有事,因此霍去病警告的眼神落在霍光身上,让霍光的声音戛然而止。

刘徽倾听闵娘说话,神色没有过多的变化,但闵娘将一份东西拿出来,看那上面龙纹装饰,不用说都知道是谁送来的。

悄悄让人送到刘徽手里,而不是要大声宣扬,可见是不想让人知道。

刘徽拿在手里一看,塞到霍去病手里。

霍去病迅速阅览,直接揣入袖中道:“今日到此为止。”

拉起刘徽的手,头也不回的将人带走,全然不给霍家人反应的机会,也包括霍光。

刘徽让霍去病拉着走远,放缓脚步,霍去病也慢慢的慢下来,刘徽感慨道:“他们盯得是真紧,才几天呢,已然把事情捅到父皇那儿了。咱们得赶紧给父皇写个折子,以证明我们的清白。”

听着清白二字,有那一瞬间霍去病反应不过来。

因而在那一刻霍去病停了下来,刘徽不明所以的望向他。迷茫不解的眼神,和额中的那朱砂相配,霍去病不由低头亲了亲。刘徽!

“好看。”霍去病由衷称赞,刘徽!

好看就要亲?

好看不亲?

刘徽回头一看,好吧,走得有些远,一时半会没有人注意他们。只是周围的人都低下头,可见不知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

刘徽忍不住冲霍去病道:“下次注意些。”

霍去病握住刘徽的手继续往前走,便是要离开霍家的意思,接话道:“你我是清白不了的,陛下知,天下人亦知,何以遮掩。”

刘徽!她说的清白和霍去病说的清白是一回事?

“所以我们不需要注意。”刘徽身着朝服的样子,纵然不是第一次看,可每一次霍去病依然觉得刘徽好看,光彩夺目,绚丽动人。

刘徽张了张嘴,不得不承认,论脸皮厚,她好像差了霍去病一些,想不认都不行。

霍去病不管刘徽的腹诽,仅是询问:“如此当如何?”

“那得看父皇是不是下定决心了。他要是下定决心,我也不怕事。”刘徽得要从刘彻那儿讨一句准话,没有确定前,不能妄动。

“先把平阳的事安排好。”霍去病捉住重点的道来。

刘徽颔首,抬首和霍去病对视,“父皇如今越发让人捉摸不透。或许是上了年纪,有了顾忌。”

霍去病猛的又停下,低头同刘徽叮嘱道:“陛下不希望有人提及他的年纪。”

追求长生不老的刘彻,最不想听见有人提及年龄的事。

他纵然不年轻,却还是不喜欢有人提及。

刘徽意味深长的扫过霍去病道:“我知道。所以我少在父皇面前晃悠。”

何止是刘徽,霍去病和刘据亦如是。

“公主。发现了楚夫人。楚夫人快不行了。”刘徽和霍去病一道出了霍家的门,无意停留的意思,准备上马车来着,连翘行来,跑得满头都是汗。

刘徽一脚迈上马车道:“走,去见楚夫人。”

死了也得见一见。刘徽只要弄清楚楚曳到底想干什么。

霍去病同行。

等刘徽和霍去病到地方时,看到那一处断壁残垣,而在其中一阵阵浓烈的血腥味传来,让刘徽不由掩鼻,随之也看到其中守卫的人。

“公主,楚夫人在此。”一道声音传来,提醒刘徽在这里头有她想找的人。

刘徽走了进去,见着那些东倒西歪的尸体,竟然全是男人,看他们身上的衣裳,非富即贵,而他们身上的血,那些伤痕,一眼看去便明了,那是新伤。

“全都死了。像是自相残杀。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好几道伤口。”严苗来得早,先一步勘查四周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将发现告诉刘徽。

刘徽走向屋里唯一活着的人,对,楚曳。

楚曳身上也有好些伤,浑身都是血,看到刘徽走来时,露出笑容道:“未央公主,想不到会在这儿见到你。”

“我以为楚夫人是故意在这儿等着,撑了最后一口气想见我。”刘徽走到楚曳的面前,韩开正在为楚曳处理伤口,只是楚曳身上的伤,伤口太多了,没有一处皮肤是好的。新伤旧伤加在一起,看得人头皮发麻。

霍去病早在注意到楚曳身上的伤时便停下了脚步,不再往前。

屋里的交流霍去病听得清楚,虽然霍去病不解于刘徽为何一直在找楚曳,但找到了人,也正好了却刘徽心中的一桩事。

楚曳笑了,冲刘徽道:“不错,我得知长公主要来平阳,想到长公主寻了我些年,便想要和长公主在最后见上一面。这些人,长公主认得几个?”

“不少都是朝廷重臣。怪不得长安那儿得到的消息那么快,告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分外努力。”刘徽一眼扫过,她见过的人都记下也都对上了,剩下的嘛,得看看楚曳何意。

楚曳在此得意的扬眉道:“都是我的入幕之宾。”

本以为刘徽听到这样的话,要么是鄙夷,要么是诧异,偏偏刘徽满眼平静,似是在看着一个跳梁小丑。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你凭什么那样看我?你乐意守着一个男人是你的事。谁规定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非得守着一个男人,要是不死,不和离就不能换一个!”楚曳激动的质问,双拳紧握,要不是她动不得,怕是都要上去给刘徽一拳!

“夫人。”因楚曳的激动,楚曳身上那本来稍稍止住血的伤口不断的渗着血,十分骇人。

刘徽摇头道:“无论是三妻四妾的男人,亦或者是像你一般想把天下男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人,在我看来都没有区别,你们是一样的人。一样的管不住自己。你们以为自己是成功的,肆意快活的。在我看来,你们不过是为欲望所控制的人。尤其是你。如今落得如此结局,你高兴吗?”

楚曳异常愤怒,可见她是不高兴的。

刘徽蹲下道:“那么多的伤,一人砍了你一刀?这里头有多少人愿意保护你?不让你受伤?”

前面刘徽提出的问题让楚曳的面目显得狰狞,用力的捏紧拳头,甚至想要翻身和刘徽论道论,在听到刘徽最后一问,楚曳的视线落在身上那相貌平平,临死前还要不断向他靠近的男人。

在那一刻,楚曳像是释怀了,再也没有不甘。

“我以为我不在意所谓的真心,也不需要别人送上一颗真心,到头来才发现,真心难得。长公主寻了我十几年,到如今都不放弃,知道我要死了还来寻我,可见是有事。不妨直言,我也没有多少时间了。”楚曳的释然有些突然,刘徽不料楚曳竟然愿意满足她。

刘徽没有因为楚曳的话而高兴,反而更警惕,楚曳此人,难辨于真假,“当年夫人在离开长安做过的事应该都记得的。为何要将我和我表哥的事告诉阿适?你到底要让阿适做什么?”

楚曳笑了,纵然浑身都是伤,可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风情依然惑人。

昂了昂头,楚曳道:“其实像我们这样的人,不适合和皇帝或者像你一般有大气运的人来往甚密的。因为我们会控制不住的想让你改变,或者借帝王的势。”

听到借势二字,刘徽立刻想起楚曳和刘彻的事。

楚曳像是看穿刘徽所思所想,肯定的点头道:“不错,我是借了陛下的势,也是陛下自己愿意借我的。我们之间既是交易,讲的是你情我愿,公主不至于为此而不喜吧。”

刘徽盯紧楚曳问:“夫人要了什么?我父皇又给了什么?”

交易,也应该在相互知道了解的情况下达成吧,刘徽敢保证,刘彻绝想不到随口的一些话,竟然会成为一个交易。

“我和皇上之间的交易,早在当年就让韩澹解开了,你知道不知道又如何。韩澹啊,还是一如既往的死心眼。她为皇帝做的一切,皇帝压根不知道。有何用?男人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看你,你是他的亲女儿,你为他掏心掏肺,可他是如何对你的?”楚曳将另一个事实道来,提及韩澹时是咬牙切齿,对上刘徽是恨铁不成钢。

刘徽不为所动。

楚曳气愤的道:“难道不是吗?你为他劳心劳力,他可曾念过你半分。说贬就贬。纵然把你接回来,他难道就怀了好意?他分明是还要继续利用你,让你为他清扫所有的障碍。他求长生不老,他不过是想永享江山,你们所有人,包括你的太子弟弟,都不是他的首选,如果他能长生不老,你们都将为他所弃。”

不得不承认,楚曳说得很对,非常的对。

刘徽心里再怎么赞许,面上也半分不显。

至于所谓的为刘彻所弃,刘徽不是今日才知道这个道理。

刘徽压根不受楚曳的影响,让楚曳的心更是悬了起来,激动的道:“你甘愿任他蹂躏,左右你的生死吗?你这些年努力走到今天地步,你竟然愿意让人肆意左右你的命运?”

“依夫人之见,我当如何?”刘徽蹲得有些累,待要坐下,却让霍去病拉住,再一看,好家伙,霍去病不知从何处拿了一个矮凳过来,放在刘徽的身后,刘徽便坐下了。

拿了凳子过来的霍去病,看刘徽坐好,又走了出去。

楚曳盯着霍去病的背影,“你们竟然会有孩子。”

刘徽整理袖子的动作一僵。

“一个绝嗣的命,一个看不清的命,怎么会有孩子。而且,还是皆有可为的命数。”楚曳在看到霍去病时,似是陷入魔障,喃语不断,有意起身仔细的看清霍去病,却无力倒下。

韩开终是不忍,扶她起身,但霍去病走了出去,根本不想往回走,明摆着不愿意看楚曳一眼。

“你,你过来。”楚曳想让霍去病过来,霍去病只当听不见。

楚曳叫不动人,激动的伸手想要捉住刘徽,刘徽避开道:“我对夫人极为防备,夫人最好不要碰我。否则我不确定会不会也补上一刀。”

楚曳始料未及,随后不解的追问:“我与公主之间不曾结仇吧。”

“上我父皇的榻,骗他交易,诱我妹妹肆意行事,不明图谋。让我母亲知我和表哥改命,同生共死。夫人做下的桩桩件件的事,若非念及夫人当初于我和表哥有相助之恩,我怕不是寻的夫人,而是下的杀令,要夫人的命。”刘徽对楚曳没办法放心,在知道她做下的事情后更是防备无比。如今哪怕对楚曳生死一线,刘徽更不曾松懈过。

楚曳一怔,随后又笑了,笑得血渗得更快,韩开不得不唤道:“夫人。”

挥挥手,楚曳摇头道:“我是活不成了,怎么死都无所谓。不必管我。”

让韩开别管后,楚曳冲刘徽道:“你以为韩澹他们是怀了好心吗?我告诉你,他们兄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帮你都只是为了验证命是可以改的。看,他们不就改了冠军侯的命。”

刘徽对此没有任何感觉,“我谢他们。”

楚曳一滞,想起刘徽改命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气道:“你是不是蠢,为了一个男人不惜搭上你自己的命。你知不知道,你能改别人的命,也可以改大汉的国运。你用你的命改大汉的国运不好吗?甚至你还可以取而代之。”

此话落下,刘徽斥道:“闭嘴。”

楚曳怔了怔,乍然想清楚了,望向刘徽道:“你能改大汉国运的事,韩澹没有告诉你?你的父皇也没有告诉你?”

回应楚曳的是刘徽抿住的唇,不发一言的沉默。

此刻的楚曳得意了,终于是捉住一桩刘徽不清楚,甚至让人蒙在鼓里,和她息息相关的事了啊,那可以如何?

楚曳露出笑容,一如刘徽当初在河西初见楚曳时她露出的笑容,妩媚,惑人。

楚曳眼波流转的问:“怎么能不让你知道呢?要改大汉的国运,是让大汉国祚延长,还是让大汉朝灭亡?啊,他们也不想让你知道,你有那么大的本事吧。”

本以为刘徽会因此生气的,可是,刘徽问楚曳:“难道在楚夫人看来,我对自己做过的事都不清楚,不明白我在大汉的地位?需要别人告诉我?”

对啊,刘徽有没有本事,有多少本事,做下多少的事,刘徽心里没点数儿?

还用别人告诉她?她才能知道?

她看起来有那么蠢?

楚曳哑然。

可是,楚曳死盯着刘徽道:“你是不是,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刘徽凑近楚曳道:“我只想知道你图什么?”

竟然不接楚曳的话,仅仅要探明所要的答案。

楚曳冲刘徽道:“你先回答我,告诉我,你是不是?”

刘徽知道楚曳在问什么,可是刘徽不可能把答案给到楚曳,而是问楚曳,“我是什么?”

楚曳不太确定了,刘徽不可能是那种任人宰割的人,纵然在上面那个想要左右她命运的人是她的父亲,她可以忍一时,但楚曳很确定,刘徽不可能毫无准备。

楚曳企图捉住刘徽的手,再一次让刘徽避开,楚曳后牙槽都快咬碎了。

于刘徽而言,楚曳的态度对她不算太重要。“如果夫人不愿意告诉我。那便罢了。有些事知道那么多对我而言也够了。”

够了呢!

刘徽起身要走,楚曳是不愿意的,否则她也不会让人把刘徽请来。

“等等,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我只是想看看,你能改命的事让人知道后你会如何。你和冠军侯,你们还能不能泰然处之。更想知道,求长生不老的陛下,会不会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楚曳不想让刘徽走,在最后,看着刘徽,楚曳也有很多的困惑,想要知道在刘徽的心里,谁更重要。

听清楚曳的理由,刘徽沉下了脸,人性,楚曳在不断的试探人性,就好像要把人性中最恶劣的一幕全都给激发出来一般。

如果刘适和楚曳学的是这样的本事,让人不得不发愁。

刘徽拧起眉头,楚曳道:“至于安和公主。她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

答案是让刘徽不满意的,虽然刘适做的一切不说,刘徽也察觉到那都是在为她安排的,刘徽不希望刘适为她谋算太多,终无法说服刘适。

长大的妹妹,有自己的想法,那不受刘徽的控制。

刘徽盯紧楚曳问:“夫人当初为何选择阿适?”

楚曳不是一个有心人,甚至她根本就像一个没有心的人,一次一次的挑战人性。

所以,为何楚曳当初看上刘适?

“因为长公主啊。也因为韩澹。韩澹为了帮你不惜把我请来,她分明清楚我不是善类,而且答应我好些要求。我就想,在你的身边也养一个像我的人,看看你和她会不会像我和韩澹一样。韩澹没有告诉过你吧,我们是同门师妹。”楚曳在此时一五一十的道出她的所有心思。

刘徽从不细问过韩澹的过往,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韩澹和韩祭在大事上从不松懈,教给刘徽和霍去病的也是真本事,因而早年有所防备,二十几年下来,刘徽相信韩澹。

可连韩澹对于自己请来的楚曳都没有丁点相信的态度,刘徽对楚曳更不可能相信。

楚曳道出教刘适的种种所要达到的目的,刘徽相信的。

然楚曳长叹道:“可是无论我用多少办法,我想让安和公主对付未央公主,她从来不愿意。她不妒忌你得到的权利富贵,反而认为你应该得到更多才对。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为你。所以我想,利用她,是不是也可以让你和冠军侯之间产生隔阂。”

人性之恶,没有任何的缘由,这是刘徽不敢轻视于人的原因。

楚曳做事随心所欲,无所顾忌。

一念生恶,她会付之行动,不管不顾。

这算是解释了她为何把给刘徽和霍去病改命的事告诉刘适。

还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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