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会典?社稷志》卷七《复位篇》附载:成武初,青漠堡兵败,京营大溃,边烽告警,社稷几危。太保谢渊(正一品,总掌全国军政)以国势阽危,欲借旧帝正统凝朝野人心,乃上《复立十策》,请遣使迎德佑帝萧桓自瓦剌归京,复登大位。其策凡十事:一曰整饬京营残卒,补葺军备,固京师防务;二曰安抚宗室,颁诏明桓之正统,消藩王疑虑;三曰核查勋贵隐田租银,追缴逋欠,充国库以济边饷;四曰遣玄夜卫勘青漠败因,按军法诛溃逃将校,肃军纪;五曰续行减税,抚流民归乡;六曰整饬吏治,罢黜贪墨;七曰遣使通好瓦剌,缓边患;八曰令镇刑司暂归玄夜卫统辖,清旧党余孽;九曰修治河渠,防涝减灾;十曰诏告天下,言复立桓帝乃为社稷,非私恩。策上,成武(萧栎)嘉纳,遂遣使者赴瓦剌。
既而桓归,居南宫,不通朝事。初尚感谢渊迎复之恩,后见渊行新政,减勋贵租、清隐田、整镇刑司,皆侵旧党之利,私念浸长。时镇刑司副提督石崇者,故提督石迁之子也,迁以谋逆伏诛,崇衔渊甚深,思复父仇、夺旧权。桓知之,乃阴使太监魏奉先通款于崇,许以复位后复镇刑司旧制、罢新政、重赏旧党。崇大喜,遂借所掌镇刑司旧吏,潜联寿宁侯、赵王等勋贵,阻新政推行,凡渊所颁政令,崇辄令旧吏迁延不办;又遣心腹扮商贩,窥渊府及兵部动静,为谋乱计。
谢渊察桓与崇交结,知初上《复立十策》之初心已乖,复立桓帝非但不能安社稷,反将启乱阶,乃罢复立之议,奏请代宗严南宫门禁,令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密录桓、崇往来踪迹;又令理刑院左理刑周敦核查镇刑司旧档,搜崇结党之证,专以《大吴律?宫卫篇》《谋逆篇》控局,防其生变。时人谓之 “青漠遗策之变”。
案此变之枢,在 “公心” 与 “私念” 之背离:谢渊初谋复立,本为社稷计,欲借桓之正统弭乱、固国本;萧桓反假 “复立” 之名,结党营私,视新政为仇、视社稷为私器;石崇则挟私怨,假桓之望谋复旧权。三人交结,公私倒置,嫌隙日深,遂为日后南宫谋变之潜因。此非独一人之失,亦见成武初朝局之艰 —— 旧党未清,勋贵握私,旧帝怀怨,直臣行权,四者交织,乱萌遂生。
青漠败后策谋兴,欲借旧威定帝京。
谢郎沥胆陈十事,桓帝私心暗结盟。
崇借旧司藏祸计,渊凭律法断奸萌。
非关权斗非关怨,只缘社稷重私情。
兵部衙署的案上,摊着一册泛黄的奏疏,封皮题着 “复立十策” 四字,是谢渊当年青漠堡之败后所拟。他指尖抚过纸页,墨迹已淡,却仍能辨出当年的遒劲 —— 那是青漠堡战败的第三个月,京营残兵未整,瓦剌仍窥边,朝中文臣或主南迁、或主立新帝,谢渊独排众议,写下这十条策,力请迎萧桓归京复位。
“第一条,遣玄夜卫赴青漠堡,清查战败诸将罪责,以正军法;第二条,令户部尚书刘焕拨粮饷,安抚京营残卒,整饬军备;第三条,诏告宗室,言桓帝虽被俘,仍为大吴正统,以安宗室心……” 谢渊轻声念着,目光落在 “第八条,令镇刑司暂归玄夜卫统辖,清查旧党余孽,防其借败乱政” 上,指尖微微一顿 —— 当年他设此条,是为防石迁、石崇父子作乱,却没料到,后来萧桓竟会借石崇的旧党势力,反过来对付他。
青漠堡之败,萧桓被俘瓦剌,京营精锐尽失,是谢渊以兵部侍郎之职,临危受命,调边军、募义勇,死守京师,才挡住瓦剌;也是谢渊力劝成武(萧栎),以 “社稷为重,正统为要”,派使者赴瓦剌,将萧桓迎回。那时他以为,萧桓归来,能凭 “旧帝” 威望,凝聚朝野人心,共抗瓦剌、整饬朝局,却没料到,七年幽禁,萧桓的心里,早已没了 “社稷”,只剩 “权欲”。
案角的烛火晃了晃,映得 “复立十策” 上的墨迹忽明忽暗。谢渊合上奏疏,指尖摩挲着封皮的磨损处 —— 当年他怀揣这册策,在太和殿力辩群臣,字字句句都是 “护社稷”;如今再看,这策竟成了萧桓联合石崇、谋乱新政的 “由头”,何其讽刺。
南宫 “思政堂” 的旧御案下,藏着一个木盒,里面放着谢渊当年《复立十策》的抄本 —— 是他归京后,从镇刑司旧吏手中得来的。萧桓坐在案前,打开木盒,指尖抚过抄本上 “复立桓帝,以安社稷” 的字样,嘴角勾起一抹冷然的笑 —— 他怎会不知道,谢渊当年请他复位,是为了 “社稷”,不是为了他这个 “旧帝”。
“谢渊啊谢渊,你以为你捧我回来,我就会乖乖听你的?” 萧桓喃喃自语,目光落在 “第九条,推行新政,减百姓赋税,核查勋贵隐田,以充国库” 上,指尖用力划过,纸页被划出一道浅痕,“你要减赋税、查隐田,断的是勋贵的财路,也是我的旧路 —— 当年我在位时,寿宁侯、赵王这些勋贵,哪个不是我的心腹?你新政一推,他们怨声载道,我这个‘旧帝’,又能有什么威望?”
他归京之初,确曾感激谢渊 —— 感激他迎自己回来,感激他在代宗面前为自己说话,让自己能在南宫安身。可日子一久,他见谢渊权越来越重,见新政断了勋贵的财路,见自己这个 “旧帝” 成了南宫里的 “囚徒”,心里的感激就渐渐变成了不满,变成了怨恨。
石崇就是在这时找上门的 —— 石迁被谢渊处死,石崇承袭镇刑司副提督之职,却失了实权,对谢渊恨之入骨。他对萧桓说:“陛下,谢渊借新政揽权,欺陛下幽禁南宫,若陛下愿联合旧党,臣愿率镇刑司旧吏、联络勋贵,助陛下复位,废新政、复旧制,重掌大权。”
萧桓当时就动了心 —— 他要的不是 “社稷安稳”,是 “重掌大权”;不是 “百姓安乐”,是 “勋贵拥戴”。谢渊的《复立十策》,在他眼里,成了谢渊 “挟社稷以令旧帝” 的工具;而石崇的旧党势力,成了他夺回权柄的 “救命稻草”。
木盒的锁扣发出轻微的 “咔嗒” 声,萧桓合上木盒,重新藏回御案下 —— 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当年有多依赖谢渊的策,如今就有多恨谢渊的 “社稷为重”;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联合石崇,就是要毁了谢渊的新政,毁了谢渊的 “社稷”,夺回本该属于他的权。
兵部衙署的窗外,传来玄夜卫暗探的脚步声 —— 是秦飞派来送密报的。谢渊接过密报,上面写着 “石崇遣老商赴京营前营,联络旧部,言‘陛下(萧桓)许复位后,废谢渊新政,复镇刑司旧权’”,墨迹新鲜,显是刚录下的。
谢渊指尖捏着密报,指节微微泛白 —— 他终于确认,萧桓联合石崇,不是一时之念,是早有预谋;他们要的,不仅是复位,更是废新政、复旧制,让大吴回到青漠堡之败前的混乱局面。
他想起当年提出《复立十策》时,户部尚书刘焕曾劝他:“渊兄,桓帝被俘日久,恐心变,不如扶代宗稳朝局。” 那时他反驳:“代宗虽贤,却非正统,宗室多有疑虑,瓦剌又窥边,唯有桓帝归来,能凝聚人心。” 如今想来,刘焕的话,竟成了真。
烛火燃至过半,谢渊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南宫的方向 —— 那里藏着他当年的 “初心”,也藏着如今的 “祸乱”。他的抉择,从 “复立旧帝,以安社稷”,变成了 “坚守纲纪,以护社稷”;从 “信任萧桓,共抗危难”,变成了 “防控私党,以法断乱”。
“传杨武、秦飞、周敦即刻来署议事。” 谢渊对亲兵道,声音沉稳,没有半分犹豫,“杨武率京营心腹,加强前营布防,阻石崇旧党联络;秦飞增派暗探,盯紧石崇、老商,录其举事实证;周敦令理刑院,核查镇刑司旧档,寻石崇勾结勋贵的罪证。”
他知道,这个抉择,会让他背上 “阻旧帝复位” 的骂名,会让宗室、勋贵不满,可他不在乎 —— 他在乎的,是青漠堡之败后,无数士卒的鲜血;是新政推行后,百姓的安乐;是大吴江山的安稳,不是某一个 “旧帝” 的权欲,也不是某一群 “旧党” 的私利。
南宫的月色,透过窗缝,洒在萧桓的身上。他坐在案前,看着石崇派魏奉先送来的密信 —— 信中写着 “京营前营副将李某愿附,寿宁侯已备家丁五百,赵王联络宗室三人,只待陛下一声令下,便可举事”,墨迹里带着石崇的急切,也带着萧桓想要的 “权”。
他想起归京之初,谢渊曾来看他,递给他一册《新政成效册》,上面记着 “成武二年,边军粮饷足,青漠堡周边百姓归乡者三千余户;成武三年,江南赋税减两成,粮价平稳”。那时谢渊对他说:“陛下,待朝局安稳,臣便奏请代宗,还陛下自由,共商社稷大计。” 他当时信了,以为谢渊真的会帮他;可后来他发现,谢渊的 “社稷大计” 里,没有他这个 “旧帝” 的位置,只有 “新政”,只有 “百姓”。
“谢渊,是你先负我的。” 萧桓轻声说,指尖捏紧了石崇的密信,信纸被捏得发皱,“你要新政,我偏要废;你要纲纪,我偏要乱;你要社稷,我偏要让你看看,没有我这个旧帝,你的社稷,能不能稳!”
他的抉择,从 “依赖谢渊复位,共护社稷”,变成了 “利用石崇旧党,夺回权柄”;从 “隐忍幽禁,待朝局安稳”,变成了 “铤而走险,谋乱新政”。他知道,石崇利用他,是为了复镇刑司旧权;寿宁侯利用他,是为了废新政、保租银;赵王利用他,是为了宗室掌权;可他不在乎 —— 他只要 “复位”,只要 “权”,至于复位后,石崇、寿宁侯、赵王会怎么样,他没想过,也不想想。
窗外的风,卷着院中的衰草屑,落在萧桓的脚边。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石崇密信中提到的 “举事地点”—— 正阳门,那里是谢渊京营布防的要害,也是他夺回权柄的第一步。他嘴角的冷笑更甚:“谢渊,等着吧,朕会让你知道,谁才是大吴的正统,谁才该掌这江山!”
兵部衙署的烛火映着案上泛黄的《复立十策》,纸页边缘因常年翻阅泛着毛边,谢渊执狼毫立于案前,笔尖悬停片刻,终在每条策文后落下批注,墨色比当年拟策时更沉,却透着不容动摇的坚定。
第一条(整饬京营残卒,补葺军备):“青漠堡战败诸将,前已由玄夜卫核查定罪,枭首者三、流徙者十,京营残卒亦经杨武(正三品兵部侍郎)整饬,编为前、后二营,军备补足。然石崇暗遣心腹说降前营副将李某,欲借京营旧部举事,需令杨武加派心腹兵卒巡营,每辰查岗,录士卒动向,断其私联之径,防京营生变。”
第二条(安抚宗室,明正统消疑虑):“前已令礼部尚书王瑾(正二品)颁诏宗室,言德佑帝(萧桓)归京乃社稷之幸,宗室诸王初亦安定。然赵王等三人私附石崇,借‘宗室助旧帝复位’之名聚敛私财,需令王瑾再宣《大吴宗藩规制》,诫‘宗室不得干政、不得私结外臣’,另遣御史台监察御史巡宗室封地,录其异动,若有抗旨者,以‘违制’论。”
第三条(核查勋贵租银,充国库济边饷):“户部尚书刘焕(正二品)初核勋贵隐田,追缴逋租银二十万两,已充边饷。今寿宁侯等借萧桓之名抗缴租银,称‘旧帝复位后必免逋欠’,煽动勋贵拒查,需令户部侍郎陈忠(正三品)率漕运御史赴勋贵庄田,实地核验田亩,录隐田之证,严惩抗税者,押解至理刑院审办,以儆效尤。”
第四条(遣玄夜卫勘青漠败因,肃军纪):“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从二品)前勘青漠败因,查实乃镇刑司石迁(已故)私通瓦剌、泄军情所致,已将罪证存于理刑院。今石崇欲翻此案,称‘迁乃被构陷’,惑镇刑司旧吏,需令秦飞调青漠败因卷宗,交理刑院左理刑周敦(正三品)复核,加固罪证,防旧党借案乱军心。”
第五条(续行减税,抚流民归乡):“前令地方官府减百姓赋税两成,流民归乡者逾五万,已由户部造册安置。然石崇暗令地方旧党官吏拖延减税,苛待流民,称‘新政乃谢渊私意,旧帝复位必废’,需令陈忠遣户部巡检赴流民安置区,查官吏苛政之实,罢黜贪墨者,另宣新政乃代宗(萧栎)诏命,非臣私意,安流民之心。”
第六条(整饬吏治,罢黜贪墨):“吏部尚书李嵩(正二品)初罢黜贪墨官吏三十余,吏治稍清。今石崇私庇贪墨旧吏,令其匿于镇刑司旧档,避吏部核查,需令吏部侍郎张文(正三品)协同御史台,调镇刑司旧吏名册,比对吏部黜免名单,寻私庇之证,将贪墨旧吏一并缉拿,交刑部尚书周铁(正二品)审办。”
第七条(遣使通好瓦剌,缓边患):“前遣礼部侍郎林文(正三品)赴瓦剌,议通好之约,瓦剌已许暂罢兵戈。今石崇暗遣心腹赴瓦剌,言‘萧桓复位后必许更多岁币’,惑瓦剌撕约,需令秦飞派玄夜卫暗探随林文赴瓦剌,录石崇心腹通敌之实,另令宣府卫副总兵李默(从三品)加强边防线,防瓦剌突袭。”
第八条(镇刑司暂归玄夜卫,清旧党余孽):“前令镇刑司归玄夜卫统辖,秦飞已清旧党吏员五十余。今石崇借镇刑司后墙狗洞传讯,联络旧党余孽,需令秦飞率玄夜卫校尉守狗洞及南宫西角门暗沟,录出入者踪迹,另查镇刑司旧档,寻石崇藏旧党名册之处,一网打尽余孽,永绝后患。”
第九条(修治河渠,防涝减灾):“工部尚书张毅(正二品)前修治黄河、淮河渠堤,去年涝灾无损百姓。今石崇暗令工部旧吏拖延渠堤修缮,称‘新政劳民伤财’,需令工部侍郎周瑞(正三品)赴渠堤督查,录旧吏拖延之实,罢黜渎职者,另调军器局工匠助修,确保汛期前完工,护百姓田宅。”
第十条(诏告天下,言复立乃为社稷):“前诏告天下,言迎复萧桓乃为固社稷、凝人心,非私恩。今萧桓私联石崇、谋乱新政,复立之举已违初衷,若强行复立,必致朝局动荡、百姓遭殃。故暂缓复立之议,以《大吴律》控局,令玄夜卫续盯萧桓、石崇动向,待其悔悟归正,或罪证确凿后再议,唯社稷安稳、百姓安乐是重。”
批注毕,谢渊放下狼毫,指腹轻蹭纸页上的墨迹,墨已半干,却似压着千斤分量 —— 当年拟策时,字里行间是 “复立旧帝安天下” 的热忱;如今批注,字里行间是 “守纲护稷防乱局” 的沉毅。变的是对萧桓的期许,不变的是 “以民为本、以法为纲” 的初心。
忽闻衙外脚步声沉稳,杨武、秦飞、周敦三人入署,皆身着官袍,神色凝重。目光扫过案上的《复立十策》与批注,三人皆沉默 —— 他们皆知谢渊当年力排众议拟此策时的艰难:朝堂上有南迁之论,宗室有疑虑之音,瓦剌有窥边之患,谢渊以一己之力扛下压力,只为 “社稷正统”;如今批注里的 “暂缓复立”“防其生变”,藏着多少痛心与无奈,他们亦能体会。
“大人,京营前营副将李某,已被石崇许以‘复位后升都督同知’说动,近日常与镇刑司旧吏私会,是否即刻捕拿?” 杨武率先打破沉默,声音里带着军务官特有的严谨,却难掩一丝惋惜 —— 李某曾是德胜门退敌的勇士,如今竟堕入旧党。
谢渊缓缓摇头,指尖点在第一条批注上 “断其私联之径” 六字:“暂不捕拿。李某乃京营旧部,若此刻捕拿,恐惊走石崇其他党羽,令其提前举事。令玄夜卫暗探盯紧李某,录其与石崇交接的实证,待举事之日,一并拿下,既可坐实石崇谋乱之罪,亦可震慑京营其他动摇者。”
周敦上前一步,递上理刑院的卷宗:“大人,理刑院已查得石崇与寿宁侯的银钱往来,寿宁侯每月赠石崇白银千两,称‘助旧帝复位之资’,是否传讯寿宁侯?” 卷宗上的墨迹新鲜,显是刚核查完毕。
谢渊接过卷宗,翻至银钱往来记录,目光沉了沉,仍摇头:“传讯不妥。寿宁侯乃外戚,宗室中多有与其交好者,若此刻传讯,恐宗室生疑,被石崇借题发挥,称‘谢渊构陷宗室’。令理刑院续查,录寿宁侯私藏兵器、联络家丁的实证,待举事时,凭实证定罪,既合《大吴律》,亦堵宗室非议之口。”
秦飞最后开口,语气带着玄夜卫特有的果决:“大人,玄夜卫已在镇刑司后墙狗洞、南宫西角门暗沟设伏,安排了三名暗探轮守,只待石崇遣人传信,便可擒获信使,搜出密信。”
谢渊闻言,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浅淡的赞许,点了点头:“好。按计划行事,切记两点:一,一切以律法为据,不可擅动私刑,不可伤及无辜百姓与奉公官吏;二,守住南宫与镇刑司的传讯通道,断石崇与萧桓的联络,防其互通消息、调整举事计划。”
“遵大人令!” 三人齐声应和,声音铿锵,带着对谢渊的信服,亦带着对社稷的忠诚。躬身退去时,三人脚步比来时更稳 —— 谢渊的部署周密,既顾全了当下的防控,亦着眼于后续的定罪,让他们对平乱多了几分把握。
衙署内重归寂静,烛火映着谢渊的身影,在墙上拉得很长。他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夜色裹着微凉的风涌进来,吹得案上的《复立十策》纸页轻晃。望向南宫的方向,那里漆黑一片,却藏着他当年的热忱与如今的对手;望向镇刑司的方向,那里烛火点点,却燃着旧党谋乱的野心。
谢渊轻声叹息,却非为自己的艰难,而是为萧桓的沉沦 —— 当年若萧桓归京后能安守南宫、共护社稷,何至于今日的对峙?若石崇能放下私怨、奉公守法,何至于沦为谋乱之徒?可叹息过后,他的眼神又变得坚定 —— 他是大吴的太保兼兵部尚书,是总领军政、掌监察的枢臣,纵对手是旧帝与旧党,纵前路艰难,为了青漠堡战死的士卒,为了新政下安乐的百姓,为了大吴江山的安稳,他必须赢,也只能赢。
烛火燃至过半,谢渊回到案前,将《复立十策》与批注仔细收好,放入兵部的密档柜中 —— 这册策文,既是他初心的见证,亦是他守纲的凭证,待平乱之后,终将成为大吴史书上 “青漠遗策之变” 的重要记载,警示后世:公心可安社稷,私念必致祸乱。
萧桓在南宫,也在研究《复立十策》的抄本,却不是为了 “社稷”,而是为了 “利用”。他对魏奉先道:“你传信给石崇,就说谢渊当年的《复立十策》里,言‘桓帝为大吴正统’,让他把这话传出去,说谢渊如今阻朕复位,是‘背策乱政’,是‘欺君罔上’,让朝野都知道,谢渊才是乱臣贼子!”
魏奉先躬身应 “是”,转身要走,却被萧桓叫住:“还有,让石崇把谢渊当年‘清查镇刑司’的策文改一改,说成谢渊‘构陷忠良’,是为了揽权,让镇刑司旧吏都恨谢渊,跟朕一起举事!”
他要利用谢渊当年的 “复立” 之策,给自己的 “复位” 披上 “正统” 的外衣;要利用谢渊当年 “清查旧党” 的策略,煽动石崇的旧党势力,共同对付谢渊。他不在乎这是 “断章取义”,不在乎这是 “颠倒黑白”,他只在乎,能不能让朝野相信,他才是 “正统”,谢渊才是 “乱臣”。
魏奉先离开后,萧桓坐在案前,拿起《复立十策》的抄本,一页页地翻着,目光落在 “复立桓帝,以安社稷” 上,心里充满了算计 —— 他要让谢渊当年的 “功绩”,变成如今的 “罪证”;要让谢渊当年的 “初心”,变成如今的 “把柄”。
院中的老槐树,被风吹得 “沙沙” 响,像在为他的算计叹息。萧桓却没听见,他的眼里,只有 “复位” 的权,只有 “复仇” 的恨,没有了当年青漠堡被俘时的惶恐,没有了归京时的感激,只剩下被权欲填满的冰冷。
兵部衙署的烛火已添过两回,谢渊指尖捏着玄夜卫送来的密报,纸面因用力而微微发皱。密报上 “石崇篡改《复立十策》,传谣‘谢渊背策乱政’” 的字迹,像针一样扎在眼底 —— 他不是痛于流言本身,而是痛于萧桓竟将他当年 “为社稷迎复” 的赤诚,扭曲成谋乱的利刃。
“大人,京营前营已有士卒私议‘谢太保忘本’,连宣府卫副总兵李默都遣人来问,是否真有‘罢复立、专权柄’之事。” 亲兵垂手立在旁,声音压得低,怕触怒这位素来沉稳的太保。
谢渊缓缓抬眼,目光扫过案上摊开的《大吴律》,指尖落在 “谋逆” 篇 “造妖言惑众者,斩” 的条目上,却未发令缉拿传谣者,只沉声道:“令李默安心守边,京中流言,自有实证澄清。再传秦飞,加派暗探盯紧石崇的传讯渠道,务必截下他与京营旧卒的联络信。”
亲兵退去后,谢渊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夜色中的兵部大旗。旗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他当年在青漠堡败后,力撑危局时的心跳。他想起萧桓归京那日,南宫门前的老槐树下,萧桓握着他的手说 “卿为社稷,朕记在心里”,那时的温度仿佛还在掌心,如今却只剩刺骨的凉。
“非朕背策,是你负了社稷。” 谢渊轻声对夜色道。他取过纸笔,写下两封密信:一封送户部尚书刘焕,令其加快勋贵租银核查,用 “减税实利” 破 “新政害民” 的流言;一封送礼部尚书王瑾,令其在宗室朝会上宣读青漠堡败因卷宗,证石崇父子 “通敌” 之实,破 “谢渊构陷旧党” 的谣言。
烛火映着他的侧脸,鬓边已生了几缕白发。他知道,此刻的退让不是懦弱 —— 流言如雾,需用实证吹散;旧党如网,需逐层拆解。若此刻因怒动兵,反落 “权臣擅断” 的口实,让萧桓、石崇得偿所愿。
南宫 “思政堂” 的烛火亮至深夜,萧桓捧着石崇送来的密信,指腹反复摩挲 “京营旧卒动摇”“寿宁侯家丁备妥” 的字样,眼底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他将密信按在胸口,仿佛已摸到了龙椅的冰凉触感。
“魏奉先!取朕的旧朝冠来!” 萧桓突然喊道,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那顶朝冠还是他被俘前戴的,珠串已失了光泽,却仍被他藏在箱底,视作 “正统” 的象征。
魏奉先捧着朝冠进来,见萧桓要亲手戴上,忙上前劝阻:“陛下,夜深了,朝冠贵重,恐损……”
“损不了!” 萧桓一把推开他,执意将朝冠扣在头上。珠串垂在眼前,晃得他看不清案上的《复立十策》抄本,却笑得更欢:“你看,朕戴这朝冠,是不是还像当年?三日后辰时,朕便戴着它,从正阳门入宫,让谢渊看看,谁才是大吴的真天子!”
魏奉先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声音带着哭腔:“陛下,谢大人掌玄夜卫、京营,石大人的旧党虽多,恐难敌……”
“住口!” 萧桓猛地摘下朝冠,摔在案上。珠串散落一地,像他破碎的理智,“谢渊不过是个靠新政揽权的权臣!京营旧卒多是朕当年的亲兵,见朕亲至,定会倒戈;宗室有赵王牵头,谁敢不从?你再敢长他人志气,休怪朕治你‘惑乱君心’之罪!”
魏奉先不敢再劝,只能伏地谢罪。萧桓重新捡起朝冠,小心翼翼地擦拭珠串上的灰尘,嘴里喃喃自语:“七年了…… 谢渊,你挡了朕七年,这一次,朕定要你跪在朕面前认罪!”
他没看见,魏奉先退出去时,偷偷抹了把汗 —— 石崇送来的密信里,只字未提玄夜卫的监控,也没说京营副将李某已被暗探盯上,这所谓的 “举事”,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幻梦。
两日后,秦飞的急报送到兵部时,谢渊正在与杨武、周敦核查京营布防图。密报上写着:“石崇定于明日辰时,令寿宁侯家丁从正阳门东侧缺口入宫,赵王率宗室子弟在宫门前造势,石崇自领镇刑司旧吏劫持京营前营,逼李某倒戈,萧桓将从南宫正门出发,赴正阳门‘受降’。”
杨武看后,猛地一拍案:“好个大胆的逆党!明日辰时,末将率京营精锐,将他们一网打尽!”
谢渊却按住布防图,指尖点在 “正阳门东侧缺口”“京营前营” 两处标记上,沉声道:“不可全剿。石崇是镇刑司旧党核心,寿宁侯掌外戚私兵,赵王联络宗室,三人若同时落网,恐惊走潜藏的旧党余孽。”
周敦皱眉:“大人之意,是暂放其一?可萧桓若赴正阳门,恐动摇民心。”
“萧桓不会到正阳门。” 谢渊取出另一封密信,是玄夜卫截获的石崇给李某的信,“石崇许李某‘复位后升都督同知’,却在信尾注‘若事不成,可献萧桓自保’—— 旧党本就各怀鬼胎,只需断其联络,便可令他们自乱。”
他随即部署:“杨武,你率京营心腹,明日辰时前守住正阳门缺口,只捕寿宁侯家丁,留活口,逼其供出勋贵联络名单;秦飞,你带玄夜卫围镇刑司,擒石崇,搜旧党名册,暂不声张;周敦,你带理刑院吏员守南宫侧门,若萧桓欲出,便以‘代宗口谕’拦阻,称‘京中有乱,恐伤旧帝,暂留南宫避险’,不必动粗。”
“那赵王呢?” 秦飞问。
“赵王不足惧。” 谢渊冷笑,“他联络的宗室多是贪利之辈,见寿宁侯、石崇失势,自会倒戈。令御史台派人盯着便可。”
三人领命退去后,谢渊拿起案上的《复立十策》,翻到第十条批注。墨迹未干的 “暂缓复立,以律法控局” 旁,他又添了一句:“旧党未清,不可轻动,待全链皆破,再议社稷安。” 烛火映着字迹,透着长线控局的沉稳 —— 他要的不是一时的平乱,而是彻底根除旧党隐患,让新政能安稳推行,让百姓能长久安乐。
次日辰时将至,萧桓已换上旧龙袍,正对着铜镜整理衣襟。魏奉先匆匆进来,脸色惨白:“陛下!不好了!寿宁侯家丁在正阳门被京营擒了,石大人的镇刑司也被玄夜卫围了!”
萧桓手里的玉带 “啪” 地掉在地上,他猛地转身,揪住魏奉先的衣领:“你说什么?石崇呢?赵王呢?京营旧卒怎么没倒戈?”“京营…… 京营没动静,李某副将被玄夜卫带走了!赵王那边也没消息,听说宗室都不敢出门了!” 魏奉先吓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完整。
萧桓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案上。案上的《复立十策》抄本掉在地上,被他踩在脚下。他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龙袍不合身,朝冠珠串歪斜,活像个跳梁小丑。
“不可能…… 石崇说过,京营旧卒会倒戈…… 寿宁侯说过,家丁能破宫门……” 萧桓喃喃自语,眼神涣散。他突然想起石崇上次送来的密信,末尾那句 “若遇变故,陛下暂避南宫”,当时只当是客套,如今才明白,自己不过是石崇谋权的棋子,若事败,便要被推出去顶罪。
“陛下,谢大人派理刑院吏员守在南宫侧门,说‘京中有乱,请陛下留宫避险’,实则是拦着不让您出去啊!” 魏奉先哭道。
萧桓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又很快被恐慌取代。他冲到案前,翻出藏在箱底的匕首 —— 那是他被俘时用来防身的,如今却成了无用的摆设。他想冲出去质问谢渊,想召集南宫守卫反抗,却想起南宫守卫不过数十人,且多是代宗派来的人,根本不会听他号令。
“朕…… 朕被耍了……” 萧桓瘫坐在椅上,龙袍的衣角拖在地上,沾满了灰尘。他望着窗外的正阳门方向,那里隐约传来京营的号角声,却再也不是他期待的 “迎驾” 之音,而是宣告他虚妄梦想破碎的丧钟。
午时,秦飞将石崇押至兵部衙署时,谢渊正在审寿宁侯家丁的供词。供词上列着二十余名与寿宁侯勾结的勋贵名单,其中不乏六部的中层官员。
“石崇招了吗?” 谢渊头也没抬,继续在供词上圈注。
“招了,供出镇刑司旧党藏在京郊的兵器库,还招认是萧桓授意他篡改《复立十策》传谣。” 秦飞答,语气里带着愤懑,“要不要现在就传讯萧桓?”
谢渊放下笔,看向阶下被铁链锁住的石崇。石崇虽狼狈,却仍梗着脖子:“谢渊!你擅捕宗室、勋贵,是为权臣!萧桓陛下若复位,定诛你九族!”
谢渊没理会他的叫嚣,只对秦飞道:“将石崇押入诏狱,严加看管,待查清兵器库,再奏请代宗定罪。寿宁侯家丁供出的勋贵,令理刑院逐一传讯,若只是受胁迫,缴还贪墨银两便可;若主动参与谋乱,便按《大吴律》治罪。”
“那萧桓……” 周敦忍不住问。
谢渊望向南宫的方向,沉默片刻:“暂不动他。萧桓虽授意传谣,却无直接举事证据,若此时传讯,宗室中难免有非议。令玄夜卫加强南宫监控,断他与外界的所有联络,让他在南宫里‘思过’—— 他若能真心悔悟,便留他一世安稳;若仍有妄念,再处置不迟。”
周敦恍然大悟:“大人是怕打草惊蛇,也怕落‘苛待旧帝’的名声。”
“不止。” 谢渊起身,走到案前拿起《复立十策》,“当年拟此策,是为社稷正统;如今不处置萧桓,亦是为社稷安稳。宗室对‘旧帝’仍有念想,若处置过急,恐引发宗室动荡,反而给旧党余孽可乘之机。”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 “复立桓帝,以安社稷” 的字样上,语气带着一丝怅然:“朕(代宗)仁慈,百姓盼安,朕等做臣子的,需为江山计长远,而非逞一时之快。”
南宫侧门的理刑院吏员撤走后,萧桓仍坐在 “思政堂” 的案前。地上的《复立十策》抄本已被他捡起,却被揉得皱巴巴的,页脚还沾着脚印。他望着案上的旧朝冠,珠串散了几颗,像他此刻破碎的野心。
“魏奉先,去看看南宫的守卫,是不是换了人。” 萧桓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没了往日的狂傲。
魏奉先回来后禀报:“换了,都是代宗陛下派来的羽林卫,玄夜卫的暗探也多了,连柴房的王管事,都被调走了。”
萧桓闭了闭眼,手指掐进掌心。他知道,谢渊这是 “软囚”—— 不杀他,不审他,却断了他所有对外联络的渠道,让他成了南宫里真正的 “囚徒”,连传个消息给旧党余孽都做不到。
“陛下,要不…… 就认了吧?代宗陛下仁慈,谢大人也没赶尽杀绝,往后在南宫安安稳稳过日子,总比……” 魏奉先小心翼翼地劝道。
“认了?” 萧桓猛地睁眼,眼底闪过一丝厉色,“朕是德佑帝,是大吴的正统!谢渊能拦朕一时,拦不住朕一世!石崇虽败,旧党还有人在;京营旧卒虽没倒戈,可他们心里,还记得朕这个旧帝!”
他走到窗前,望着院中的老槐树。树影婆娑,像他藏在心底的念想。他想起石崇供词里的 “旧党兵器库”,想起寿宁侯供词里的 “勋贵名单”—— 谢渊虽抓了石崇、寿宁侯,却未必能清完所有旧党;只要还有人记得他,只要他还在南宫,就还有 “复位” 的希望。
“魏奉先,你去把那册《复立十策》抄本缝进朕的旧袍里。” 萧桓突然道,语气恢复了几分平静,“往后,别再提举事的事,也别在羽林卫面前露半分不满。”
魏奉先愣住了,却不敢多问,只能应 “是”。他不知道,萧桓此刻的隐忍,不是放弃,而是蛰伏 —— 他要等,等谢渊放松警惕,等旧党余孽重整旗鼓,等一个能真正扳倒谢渊、夺回权柄的时机。
夜色重新笼罩南宫,“思政堂” 的烛火渐渐暗了下去。萧桓坐在案前,指尖轻轻抚摸着旧袍里的抄本,像在抚摸着最后一丝希望。他知道,这条路还很长,或许要等十年,或许要等二十年,但他不会放弃 —— 他是萧桓,是大吴的旧帝,只要还活着,就不会甘心永远困在这南宫里。
南宫的日子渐渐恢复了 “平静”。羽林卫按时送三餐,礼部每月送来书籍器物,魏奉先小心伺候,萧桓也不再提 “复位”,每日只在院中读书、散步,像真的安于幽禁生活。
可只有魏奉先知道,萧桓从未放弃。深夜里,萧桓会让他偷偷翻找送来的书籍,在书页的空白处写满小字 —— 都是对新政的不满,对谢渊的怨恨,对旧党余孽的期许;偶尔收到旧党通过羽林卫暗线递来的小纸条(多是 “某仍在,待时机” 的字样),萧桓会连夜烧掉,却会在次日清晨,对着朝阳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一日,礼部送来一套《大吴会典》,萧桓翻到 “宗室规制” 篇时,突然对魏奉先道:“代宗的皇子今年几岁了?”
魏奉先一愣,答道:“听闻才三岁,体弱,常生病。”
萧桓没再说话,只是指尖在 “宗室继承” 的条目上反复划过。魏奉先心里一紧 —— 他明白,萧桓又在打 “继承” 的主意,若代宗的皇子有不测,宗室中或许会有人重提 “旧帝复位” 的议题。
“陛下,不可再想这些了!谢大人盯得紧,羽林卫里也有玄夜卫的人……” 魏奉先急道。
萧桓却摆了摆手,语气平淡:“朕只是看看会典,你慌什么?” 可眼底的光芒,却暴露了他的心思 —— 他在等,等代宗子嗣出变故,等宗室生异心,等谢渊因新政得罪更多勋贵,等一个能卷土重来的时机。
他走到院中的老槐树下,捡起一片落叶。叶片已黄,却仍带着韧性。萧桓将落叶夹进《大吴会典》里,轻声道:“谢渊,你赢了一时,赢不了一世。朕等得起,等你老了,等新政乱了,等宗室想起朕这个旧帝,总有一天,朕会走出这南宫。”
夜色渐浓,南宫的烛火又亮了起来。萧桓坐在案前,借着烛光抄写《大吴会典》,字迹工整,却在每个 “帝” 字的笔画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锋芒。他知道,距离复位还有很长的路,或许要等上十年、二十年,或许要付出更多代价,但他不会放弃 —— 权欲的种子,早已在他心里生根,只要还有一丝机会,就会重新发芽。
片尾
南宫谋变的阶段性风波暂歇,却未终结:石崇伏诛,寿宁侯流放,赵王圈禁,旧党核心虽破,余孽仍潜藏于朝野;萧桓虽被软囚南宫,却未放弃复位之念,暗中蛰伏,静待时机;谢渊虽平乱成功,却未放松警惕,一面推进新政、巩固民心,一面深挖旧党、监控南宫,为江山长远计。
兵部衙署的密档柜中,《复立十策》与石崇供词、代宗旨意一同沉睡,见证着 “初心” 与 “私心” 的博弈;南宫 “思政堂” 的旧袍里,《复立十策》抄本被小心缝藏,承载着萧桓未灭的权欲。朝阳升起时,谢渊在兵部筹划新政,萧桓在南宫抄写会典,看似平静的朝局下,暗流仍在涌动 —— 旧党的余火未熄,新帝的根基未稳,旧帝的野心未死,这场跨越数年的权弈,才刚刚开始。
卷尾语
青漠遗策之变,非终局,乃变局 —— 谢渊以 “有度惩戒、长线控局” 破当下之危,既除旧党核心,又留宗室体面,更借平乱之机推进新政,显 “枢臣护稷” 之智;萧桓以 “隐忍蛰伏、暗藏野心” 避眼前之祸,虽暂弃举事,却未灭权欲,借旧党余孽、宗室继承之念留后路,显 “旧帝谋私” 之韧。二者博弈,非一时之胜负,乃长远之角力。
此案之要,在 “未雨绸缪” 四字:谢渊未因阶段性胜利而懈怠,深挖旧党、巩固新政,为后续控局埋下伏笔;萧桓未因眼前失败而绝望,蛰伏隐忍、暗藏心机,为未来复位留存希望。朝局如棋局,一步落子,需见后十步,二者皆懂此理,故风波暂歇后,仍有暗潮涌动。
青漠堡的余烟、《复立十策》的墨迹、南宫的烛火、兵部的大旗,皆为 “未终之局” 的注脚 —— 谢渊的 “守”,是为护新政、安百姓,为大吴筑长远之基;萧桓的 “待”,是为夺权柄、复旧制,为个人谋虚妄之位。二者之路,早已分明:为公者,虽步履艰难,终得民心;为私者,虽机关算尽,终难长久。
《大吴名臣传?谢渊传》载:“渊治政,不务一时之快,唯求万世之安。南宫谋变后,仍夙兴夜寐,推新政、清旧党、固边防,百姓安乐,边尘不起,时人谓之‘谢公辅政,大吴之幸’。” 诚哉斯言!南宫谋变非终章,谢渊与萧桓的权弈,旧党与新政的较量,宗室与朝堂的制衡,仍将在后续的岁月中展开 —— 江山安稳之路,从非一蹴而就,需一代直臣的坚守,需无数百姓的拥护,更需对 “社稷为重、私权为轻” 的始终秉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