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将至,药膳馆的庭院里弥漫着栀子花的甜香。晨起推窗,温暖的南风裹着花香扑面而来,院子里几株老杏树上,青涩的果实已初具雏形。小林挎着竹篮从杏林走来,篮中新摘的杏仁还裹着青褐色的外衣,在晨光中泛着细密的绒毛。
\"程教授,您看这杏仁的成色。\"她轻轻放下竹篮,指尖还沾着杏仁的青涩气息。篮中的杏仁饱满圆润,轻轻一捻就渗出乳白的汁液,正是用立夏前后采摘的青杏经浸泡去皮而成。
\"杏仁甘苦,《食疗本草》谓其'润肺下气,止咳平喘'。\"我取来石臼将杏仁细细研磨,\"最宜立夏时节清心润肺。\"
郑淮安从库房深处捧出个紫砂瓮,掀开蜡封,清雅的佛手香顿时盈室。瓮中是去年深秋腌制的糖佛手,金黄的佛手片晶莹剔透,用竹筷轻夹便能拉出细长的糖丝。老人眯着眼,用粗糙的手指轻触糖面:\"要选霜降后的佛手与冰糖同腌,窖藏整整一冬。《养小录》说这样的糖佛手最能'疏肝理气,化痰醒脾'。\"
制作酥皮时,我选了一把老竹刀。面粉需用荷叶上的晨露揉成柳絮状,再加入隔年炼制的鹅油。小林初学时总掌握不好油温,如今已能精准把握火候。和面时要心静如水,以腕力带动指尖,如此方能揉出绵软细腻的面团。
起酥的工序最是考究。案板上先铺一层油酥,再覆一层水皮,如此反复折叠七次,形成一百二十八层酥皮。擀面时手腕要柔中带刚,以巧劲带动面杖,让每一层酥皮都薄如宣纸却又层次分明。
塑形时更需匠心。取一小块酥皮摊于掌心,用竹刀刻出佛手纹理,舀一勺杏仁佛手馅置于中央,五指轻拢慢捏,让酥皮如佛手拈花般优雅绽放。这手法小林学了整整五载,如今终于能捏出栩栩如生的佛手造型。
烤制用的是祖传的泥炉,梨木炭火要先文后武。将生坯放入炉中,初时用文火让其慢慢舒展,待酥皮微微泛黄时转武火定形,最后用余温将其焙透。这般烤出的佛手酥,方能形神兼备,香酥适口。
前厅传来急促的咳嗽声。一位面色潮红的绣娘扶着门框,纤纤玉指微微颤抖。\"连日赶工...胸闷气短...针都拿不稳了...\"她声音虚弱地说道。我注意到她泛红的眼角和急促的呼吸,那是肺燥痰凝的征兆。
我奉上一枚刚出炉的杏仁佛手酥,看她小心翼翼地接过,轻轻咬下一角。酥皮应声碎裂,清甜的馅料缓缓流出。渐渐地,她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苍白的脸颊泛起红晕:\"清凉...像是...山涧的清泉流过肺腑...\"
这让我想起师父的教诲:润肺化痰如同这起酥,快不得慢不得。如今这杏仁佛手酥,已成了药膳馆立夏时节的招牌。那些被暑热所困的绣娘,总能在这里找到清凉的滋味。
暮色四合时,我独坐廊下。炉中的余温尚在,混合着杏仁的甘香与佛手的清雅,在温暖的夏夜里格外怡人。忽然明白,所谓药膳之道,不过是用最应时的食材,最用心的手艺,烹制出最熨帖心灵的滋味。就像这杏仁佛手酥,外酥内润,清甜不腻,恰如苦夏清风,都在这一口温热里。
窗外,流萤点点,新荷初绽。明日又会有新的\"暑热客\"踏月而来,带着各自的烦忧。而这一枚酥点,将继续清凉着每一个需要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