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劈开夜幕的刹那,少朴突然从床榻上弹起,身体如绷紧的弓弦剧烈抽搐。手中的蝴蝶画被撕成碎片,青灰色胎记因充血变得紫红,喉间发出含混不清的嘶吼。静云手中的药碗“哐当”坠地,瓷片飞溅间,她看见少朴翻白的眼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克制住尖叫的冲动。
“快拿绳子!”少白撞开房门的声响惊醒了僵在原地的众人。他冲上前时踢翻了脚边的药渣,看着兄长扭曲的面容,太阳穴突突直跳。周义已指挥仆人扯下帷帐,粗麻绳勒进少朴单薄的手腕,每道勒痕都渗出细密血珠。
“让开!都让开!”元荣举着铜盆挤过人群,热水泼在青砖上腾起白雾。她迅速解开少朴衣襟,露出布满旧疤的胸膛,指尖精准点在膻中穴。少朴却突然弓起脊背,一口咬在她手背上,鲜血顿时染红了白色帕子。
静云被挤到雕花屏风后,眼睁睁看着少朴被按在床上。当沾着药汁的毛巾塞进他口中时,她再也忍不住冲出去,却被周义拦住:“少奶奶莫添乱!”滚烫的热泪砸在衣襟,她只能攥紧衣角,看着少朴在痛苦中挣扎的身影。
少朴朦胧的视线里,静云被挤得跌坐在墙角,发间的玉簪歪斜,泪水在苍白的脸上划出痕迹。他想喊“别过来”,喉间却只能发出呜咽。记忆突然闪回童年——每次发病,母亲也是这样惊慌失措地退到门边,而弟弟少白总是躲在廊柱后偷看。此刻他却比病痛更煎熬,宁愿承受百倍剧痛,也不愿让静云看见自己最狼狈的模样。
少白跪在床边按住兄长不停蹬踹的双腿,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对不起......对不起......”他喃喃自语,眼前浮现出十五年前那个黄昏。当时他们在后山追逐野兔,他脚下打滑时,是少朴奋力拽住了他,自己安然无恙,兄长却滚下悬崖,醒来后便成了这副模样。此刻少朴脚踝传来的颤抖,像无数根钢针扎进他心脏,“为什么摔下去的不是我......”
元荣突然将银针扎进少朴人中,抽搐的身体猛地弓成虾米。静云再也顾不得阻拦,扑到床边抓住少朴颤抖的手。少朴涣散的瞳孔突然聚焦,喉间呜咽转为低泣,泪水混着血水从嘴角溢出。他想触碰静云的脸,却被绳索束缚得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神拼命示意她退开。
周母拄着拐杖冲进来时,正看见静云将脸贴在少朴手背上,泪水浸湿了他的袖口。“都愣着干什么?”老夫人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去请张大夫!再把冰湃子搬来!”她望着儿子扭曲的面容,声音不自觉发颤,这是少朴三年来最凶险的一次发作。
折腾至寅时,少朴终于陷入昏睡。静云跪在床边替他擦拭冷汗,指尖抚过那些狰狞的胎记,心中泛起钝痛。少白倚着门框,望着兄长腕间的勒痕,突然转身冲进雨幕。他在泥泞中狂奔,直到体力不支摔倒在溪边,双手死死揪住头发:“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
与此同时,宝珍阁内,赵天麟把玩着从湘君处得来的周家地契,嘴角勾起冷笑。烛火摇曳间,他望着墙上的古画喃喃自语:“周家大宅的地下,可藏着比古董更值钱的东西呢......”窗外雷声轰鸣,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席卷而来。
静云守在少朴床边,看着他因痛苦皱起的眉,轻轻拿起笔墨。纸上落下一行小字:“别怕,我在。”她将字条塞进少朴掌心,又解下腕间银铃放在他枕边。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少朴睫毛轻颤,摸到手中带着温度的纸条,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这场惊心动魄的发病,却让两颗心在绝望中靠得更近,只是他们都不知道,暗处的阴谋之网,正悄然将所有人笼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