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鼎司。
当穹一行人再次踏入此地时,迎接他们的不再是玉露的冷眼与阻拦。
那位年轻的医士长在看到穹的瞬间,身体明显一僵,随后便换上了一副恭敬的神情,亲自将他们引向了丹鼎司的深处。
废弃药圃的事件,已经在丹鼎司内部掀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具体细节被高层强行压下,但“一个外来者解决了连白露大人都束手无策的污染源”这个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穿过人来人往的问诊大厅,绕过那尊被穹“修复”过的三花聚顶炉,他们被带到了一片清幽雅致的院落前。
这里和外界的喧嚣不同,空气中弥漫着更为纯粹、更为古老的药香,沁人心脾。
院门口,一个身着素雅丹士服,面容温和,气质宛如学者的中年女人,正含笑等候。
她看上去四十多岁,双鬓微霜,眼神却清澈温润,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想必,这位就是星穹列车的无名客,穹先生吧?”
丹枢主动迎了上来,对着穹微微拱手,“在下丹枢,添为丹鼎司司鼎。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才。”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三月七看着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女人,再想想穷观阵上那些“失败的野心”、“病态迷恋”的标签,只觉得一阵荒谬。
这怎么看,都是个一心钻研学术、德高望重的长者,怎么会是幕后黑手?
会不会是……穹算错了?
“丹枢司鼎客气了。”
穹脸上的笑容同样无懈可击,“我们这次来,是有些关于‘地脉异动’和‘古代禁方’的技术问题,想向您请教。”
他晃了晃手里的神策府令牌,将“技术顾问”的身份摆在了明面上。
“好说,好说。”
丹枢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外面人多嘴杂,不适合探讨学问。我已经备好了清茶,我们里面谈。”
她将众人引至一间雅致的茶室。
茶室内陈设简朴,只有一张矮几,几个蒲团,以及一个正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古朴茶炉。
丹枢亲自跪坐在茶炉前,用一把长柄玉勺,从炉中舀出琥珀色的茶汤,为每人斟上一杯。
“此茶名为‘静心甘露’,乃是我据古方改良而成。”
丹枢将茶杯推到众人面前,微笑道,“它能涤荡神魂,祛除杂念。诸位连日奔波,想必心神劳顿,正好可以用此茶来缓解一二。”
三月七端起茶杯,闻了闻,一股奇异的清香钻入鼻腔,让她感觉精神为之一振。
她下意识地就想尝一口。
“等等。”
穹拦住了三月七。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穹的身上。
只见穹也端起了那杯“静心甘露”,却没有喝,放在鼻尖下,轻轻嗅了嗅。
脑海中,来自世界之心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分析开始……成分扫描中……】
【检测到:天南星科植物‘腐尸梦花’的致幻花粉(经过炼金术提纯),剂量0.03微克。】
【检测到:‘惑心蝶’鳞翅提取物,神经毒素,作用于大脑海马体,可造成短期记忆混乱与认知障碍。】
【检测到:‘听话草’汁液,一种精神活性生物碱,能大幅度降低目标的意志力防壁,使其进入易受暗示状态。】
【综合评估:复合型精神控制药剂。饮用后,目标将在三分钟内,对施术者产生高度信任感,并会无意识地回答施术者提出的任何问题。药效过后,相关记忆会被抹除或篡改。】
【威胁等级:对普通碳基生命体——极高。对宿主——可忽略不计。】
“呵。”
穹在心底冷笑一声。
好一个“静心甘露”,好一个“涤荡神魂”。
这哪里是茶,分明就是一碗加了料的吐真剂。
他抬起头,看向丹枢,脸上依旧挂着那副阳光开朗的笑容。
“丹枢司鼎,这茶……闻起来是好茶。不过,味道似乎有些太‘柔’了。”
丹枢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哦?穹先生对茶道也有研究?”
“谈不上研究。”
穹将茶杯放回矮几上,看着丹枢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只是我个人口味比较重,不太喜欢这种‘安神’的茶。我更喜欢一些能‘提神’的。”
他顿了顿,嘴角的弧度扩大了几分。
“比如说,用‘断魂草’的根茎磨成粉,配上三钱‘刺心花’的露水,再用‘冥河水’的支流来烹煮。我记得在一本古籍上看过,说这种配方,最能让人‘精神百倍’,神清气爽。”
随着穹每说出一种材料,丹枢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
当穹说完时,丹枢那张温和儒雅的脸,已经变得惨白。
她说的每一种材料,都是毒性猛烈、专门作用于神魂的禁药。
更可怕的是,那几种禁药混合在一起,恰好能完美地中和“静心甘露”中的药性,并产生一种能让服用者灵魂剧痛、陷入癫狂的全新剧毒。
这个配方,就是“静心甘露”的“解药”。
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这一刻,丹枢维持了几百年的从容与伪装,轰然破碎。
她看着穹那张带笑的脸,只觉得那笑容比深渊里的恶鬼还要恐怖。
茶室内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丹恒的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击云枪。
三月七也悄悄地将手摸向了背后的相机。
“看来……”
丹枢缓缓地直起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神策府的‘技术顾问’,懂得东西,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啊。”
她不再掩饰眼中的杀意。
“既然寻常的待客之道无法让贵客满意……”
她抬起手,轻轻拍了三下。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在茶室中回响。
下一秒,众人脚下的地板无声地向两侧裂开,一股混杂着血腥、腐臭与丰饶生命力的恶风,从下方深的黑暗中,喷涌而出。
“那就请各位,来参观一下我真正的‘丹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