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的腊月末,风跟刀子似的刮过胡同,卷着碎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四合院的墙头上积着层薄冰,檐角的冰棱吊得老长,晶莹剔透的,看着好看,却透着股钻心的冷。
何雨柱裹着件黑色粗布大衣,站在院里的石榴树下,吐气成霜。他刚练完十二形桩,额头上却渗着细汗,解开大衣扣子晾了晾——自从上中旬突破化劲,他这身子骨就跟揣了个小暖炉似的,别说穿大衣,就是单穿件衬衣站在雪地里,也丝毫不觉得冷。
“哥,你不冷吗?”雨水背着书包从屋里跑出来,小脸冻得红扑扑的,鼻尖上挂着个小冰碴。她刚梳好的辫子歪了点,何雨柱伸手帮她扶正,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耳朵,顺手捏了捏:“傻丫头,赶紧把围巾围好。”
雨水吐了吐舌头,乖乖系上围巾,眼睛亮晶晶地问:“哥,咱们今天去师傅家,能带上次买的奶糖吗?师娘肯定喜欢。”
“早备着呢。”何雨柱拎起门边的布包,里面除了给师傅师娘带的点心,还有一小袋水果糖,是托人从天津捎来的,稀罕得很。
他如今不仅是体魄强了,连精神头都不一样。突破化劲后,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力”像是开了扇新窗户——走在胡同里,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谁在背后看他;谁家窗户没关严,飘出几句闲话,他隔着老远都能听真切。师傅杨佩元说这是“化劲武者的灵觉”,能感知周遭的气息,连带着敌意都能辨出几分。
不过柱子没太当回事。他练拳本就是为了强身健体、护着妹妹,如今这本事够应付日常了,真要像师傅那样“一念感万物”,太费神,没必要。
两人推着自行车出了四合院,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胡同里的人家都缩在屋里烤火,偶尔有几个孩子在雪地里疯跑,棉袄敞开着,笑声震得冰棱直晃。
“慢点骑,路滑。”柱子叮嘱雨水,自己则稳稳地蹬着车,车把在他手里跟长了眼睛似的,避开路上的冰疙瘩。
……
八宝坑胡同78号院的门紧闭着,朱漆门板上的铜环冻得冰凉。何雨柱停下车,拍了拍门环,“砰砰”的声响在安静的胡同里格外清亮,却没人应。
“没人在家吗?”雨水从车后座跳下来,仰着脖子往院里瞅。平时这个点,师傅李保国准在院里劈柴,师娘肖秋珍会在窗台上晒萝卜干,今儿怎么静悄悄的?
柱子正纳闷,旁边院门“吱呀”开了,探出个脑袋,是邻居王婆婆。老太太裹着件厚厚的棉袄,手里还攥着个烤红薯,见是柱子,笑着说:“柱子来啦?你师傅师娘一早就去医院了,临走前跟我说,要是你来了,让你直接去天坛医院找他们。”
“去医院了?”柱子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淡了,“他们身子不舒服?”师傅师娘年纪不算大,可平时总念叨着累,别是出了什么事。
王婆婆摆摆手:“看你这孩子,急啥?听你师傅那口气,不像坏事,倒像是有啥喜事。快去看看吧,晚了该等急了。”
柱子这才松了口气,谢过王婆婆,重新跨上自行车:“雨水,坐稳了,咱们去医院。”
车轮转得飞快,带着两人往天坛医院赶。路上的雪化了些,混着泥,溅得裤腿上都是黑点子,柱子也没在意,心里一个劲琢磨——师傅师娘能有啥喜事?
……
天坛医院的走廊里飘着股消毒水味,冷飕飕的。柱子牵着雨水,挨个病房找,终于在走廊尽头瞧见了李保国。
师傅正蹲在病房门口,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烟盒,却没抽烟,只是一个劲搓着手,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嘴里还念念有词。听见脚步声,他猛地站起来,眼睛亮得吓人:“柱子!你们可来了!”
“师傅,您咋在这儿蹲着?师娘呢?她没事吧?”柱子赶紧问,心提到了嗓子眼。
“没事!没事!”李保国拽着柱子就往病房里走,嗓门大得惊动了路过的护士,“你师娘好着呢,是大好事!”
病房里靠窗的病床上,肖秋珍半躺着,盖着条蓝白条纹的被子,脸色有点白,却透着股掩饰不住的喜气。看见柱子和雨水,她笑着招手:“柱子,雨水,快进来。”
“师娘!”雨水扑到床边,仰着小脸打量,“您咋住院了?是不是不舒服?”
肖秋珍捏了捏雨水的脸蛋,眼里的笑意快溢出来了:“傻丫头,师娘没事,是有好事要告诉你和你哥。”
李保国在旁边搓着手,嘿嘿直笑,嘴笨得说不出囫囵话,最后还是肖秋珍开口:“柱子,你师娘我……怀上了。”
“怀上了?”柱子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雨水也眨巴着眼睛:“怀上啥了?”
李保国这才憋出一句:“就是……你师娘有娃娃了!我们要有孩子了!”他说得激动,声音都发颤,眼眶红通通的,哪还有半点在鸿宾楼掌勺时的沉稳?
柱子这才恍然大悟,猛地一拍大腿:“真的?师娘您真怀上了?太好了!”他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师傅师娘结婚快十年了,一直没孩子,为此师娘偷偷抹过好几次泪,师傅也总唉声叹气,觉得对不住媳妇。如今可算盼来了!
“可不是真的嘛。”肖秋珍笑着拍了拍肚子,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了啥宝贝,“今儿一早我就犯恶心,你师傅非说不对劲,拽着我就来医院,一查,还真有了,快两个月了。”
李保国蹲在床边,握着媳妇的手,一个劲傻笑:“医生说都好,啥毛病没有,让好好歇着。”他这辈子在灶台前挥斥方遒,啥大场面没见过?可今儿拿着化验单,手都抖得厉害,比第一次上灶炒“全家福”还紧张。
柱子看着师傅那傻样,心里也暖烘烘的。他想起去年这时候,师傅师娘偷偷跟他说去医院检查的结果——师傅有点弱精,师娘身子也虚,医生说想要孩子难。当时两人眼圈红红的,跟丢了魂似的。
“都亏了你啊柱子。”肖秋珍拉过柱子的手,拍了拍,“要不是你每周送来的药膳,我这身子骨哪能这么快调理好?那方子是真管用,我现在吃饭香,睡觉也沉,你师傅都说我气色比以前好多了。”
柱子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师娘您别这么说,都是师傅师娘自己身子底子好。我就是托学丰药馆的老中医开了个方子,按规矩抓药罢了。”
他哪敢居功?为了这方子,他跑了三趟药馆,跟老中医磨了半宿,才讨来这兼顾两人的调理方——给师傅的方子加了枸杞、黄芪,补元气;给师娘的加了当归、红枣,养气血。每周他都亲自盯着熬药,生怕火候不对,白费了功夫。
“啥叫‘罢了’?”李保国瞪了徒弟一眼,语气却软得很,“要不是你上心,我们哪能想到药膳调理?这孩子,就是我们一家的福星!”他说着,眼圈又有点红——盼了这么多年,总算盼来了,这中间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雨水在旁边听着,小声说:“那我以后是不是有小师弟或小师妹了?”
“是啊。”肖秋珍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以后雨水就是师姐了,得帮着带带小的。”
雨水使劲点头,小脸上满是期待。
柱子看着屋里的暖光,忽然想起件事:“师傅,师娘,我爸上周也从保定回来了,跟那边断干净了。要不这周末,让他过来,咱们两家凑一桌,热闹热闹?就当……庆祝师娘有喜了。”
李保国一听,眼睛亮了:“好啊!早就想跟你爸喝两盅了!上回他去保定前,还说要跟我学做‘葱烧海参’呢,正好这回来,我露一手!”
肖秋珍也点头:“就这么定了。让你爸也过来认认门,以后都是街坊,常来往。”
病房里的气氛更热乎了,消毒水的味道仿佛都淡了些。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肖秋珍带着笑意的脸上,落在李保国紧握着媳妇的手上,落在雨水期待的眼神里,也落在柱子舒展的眉头上。
柱子觉得,这腊月的天,好像也没那么冷了。师傅师娘有了盼头,自己家里也安稳了,往后的日子,怕是要跟这病房里的暖气似的,越来越暖,越来越有奔头。
他看了眼窗外,雪停了,露出点灰蒙蒙的太阳。心里琢磨着,周末的菜得提前备好,师傅爱吃的酱肘子,师娘能吃的清蒸鱼,还有爸爱喝的二锅头,都得安排上。这顿饭,可得好好张罗张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