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阳光斜斜切进来,照在肖秋珍的病床上,把被单映得发白。李保国蹲在床边,手里攥着刚从家里带来的棉垫,正往媳妇腰后塞:“垫着点,别着凉。”
肖秋珍拍开他的手,笑着瞪了一眼:“刚开春就给我垫棉垫,想捂出痱子啊?”她转向柱子,语气软了下来,“柱子,你爸那边,你多劝劝。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哪有那么多过不去的坎?”
何雨柱点点头。他知道爸那点心思——当初跟着白寡妇跑,本就觉得丢人,尤其对方还是同门师兄李保国,更是拉不下脸。可这事总得过,师傅师娘待自己如亲人,爸回来了,理应走动走动。
“师娘您放心,我回去跟他好好说。”柱子看着师娘脸上的红晕,心里也踏实,“他一听您怀了,保准乐意来。哪个当长辈的,不爱凑这种添丁进口的热闹?”
李保国在旁接话,声音里带着笑:“就是!我跟你爸当年在同和居学徒,睡一张通铺,他还偷过我藏的糖块呢!这点事,早该忘了。”
肖秋珍被逗笑了:“瞧瞧你们俩,都当师傅的人了,还提学徒时的糗事。”她拉过柱子的手,轻轻拍了拍,“你这孩子,不仅厨艺好,心思还细。刚才你帮我把脉,一说‘准是大胖小子’,我这心啊,一下子就定了。”
这话不假。刚才柱子搭着她的手腕,闭目凝神片刻,睁开眼就笃定地说“脉象强韧,是个小子”,那语气斩钉截铁,比医生模棱两可的话让人踏实多了。
李保国也凑过来,眼里闪着光:“柱子,你这把脉的本事,跟谁学的?比医院那老中医说得还准。”
柱子挠挠头,笑道:“就是跟着学丰药馆的老中医看了几本书,瞎琢磨的。师娘这脉象稳,气血足,一看就是个结实的小子。”他没说的是,突破化劲后,那股“念力”能隐约感知到胎气的强弱,男孩的阳气更盛些,他一搭脉就辨出来了。
“不管咋说,你这话就是定心丸!”李保国笑得合不拢嘴,搓着手在屋里转了两圈,“等生下来,我非得给这小子做个银锁,刻上‘长命百岁’!”
肖秋珍也跟着笑,眼里的期待快要溢出来。她和保国盼这孩子盼了十年,如今总算有了盼头,还是个小子,往后李家也算有后了,想想都觉得心里亮堂。
办出院手续时,李保国非要自己跑,让柱子陪着媳妇在病房等着。肖秋珍拉着柱子说闲话,问起雨水的功课,又念叨着让柱子天冷了多加件衣裳,絮絮叨叨的,像亲娘对亲儿子。
出了医院大门,风更凉了些,卷着墙根的雪沫子打在脸上。街边的小摊都支起来了,卖烤红薯的、煮玉米的、还有推着车卖蔬菜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透着股烟火气。
“师傅,师娘,你们等会儿,我去买几个鸡蛋。”柱子指着不远处一个煮鸡蛋的小摊,铁皮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白花花的鸡蛋在水里翻滚,香气飘得老远。
摊主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围着件油腻的围裙,见有人来,掀开锅盖,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同志,要茶鸡蛋还是煮鸡蛋?茶鸡蛋入味,煮鸡蛋新鲜,都是今早刚下锅的。”
“多少钱一个?”柱子问。
“茶鸡蛋八千,煮鸡蛋七千。”摊主麻利地用漏勺捞起个鸡蛋,在锅沿上磕了磕,“看您是从医院出来的,给家里人补身子吧?我这鸡蛋都是郊区农户收的,个个带黄,实在。”
柱子点点头。这年月鸡蛋金贵,寻常人家过年才能吃上两个,师娘刚怀上,正需要补。他空间里倒是存了不少,可总不能凭空拿出来,还是在外面买踏实。
“来十个煮鸡蛋,要个头大的。”柱子掏出钱夹,“给我装结实点,别磕破了。”
“得嘞!”摊主眉开眼笑,拿出个粗布袋子,专挑锅里个头圆溜的捞,一边捞一边说,“放心吧同志,我这鸡蛋都过了秤的,保准个个够分量。给孕妇吃正好,补气血,比啥都强。”
他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装好了,袋子口系得紧紧的:“您拿好,慢走!”
柱子拎着鸡蛋回到师傅师娘身边,把袋子递过去:“师娘,回去每天吃两个,早晚各一个,好消化。”
“又让你破费。”肖秋珍接过袋子,沉甸甸的,心里暖烘烘的,“等回头师娘给你做你爱吃的糖油饼,管够。”
“那我可等着。”柱子笑着应下,又道,“我先送你们回家,然后去学丰药馆抓点安胎的药,晚上给您送过去。”
“不用这么急,明天也行。”李保国说。
“还是今天抓了踏实。”柱子摆摆手,扶着师娘上了自行车后座,“师傅,您骑车慢着点,我跟在后面。”
送师傅师娘到家门口,看着他们进了院,柱子才带着雨水往药馆赶。路上,雨水趴在车后座,小声问:“哥,师娘真能生个小弟弟吗?”
“能啊。”柱子蹬着车,声音里带着笑,“到时候你当师姐,得带他玩。”
“那我教他踢毽子!”雨水兴奋地说,小脚丫在车后座晃悠着。
学丰药馆的门脸不大,黑漆牌匾上的“学丰药馆”四个字透着股古意。坐堂的老中医正眯着眼给人把脉,见柱子进来,抬起头笑了:“柱子来了?又给你师傅师娘抓药?”
“是啊,张大夫。”柱子递过早就写好的方子,“师娘刚怀上,您给看看这方子,抓点安神养胎的药。”
老中医接过方子,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看,又问了肖秋珍的症状,点点头:“方子没问题,加了桑寄生、菟丝子,都是安胎的好东西。我再给你添点白术,健脾养胃,孕妇容易犯恶心,这个能缓解缓解。”
他一边说一边在药柜前穿梭,用小秤称药,动作行云流水,包药的纸包得方方正正,上面还写着服药的时辰和忌讳。
“多谢张大夫。”柱子付了钱,拎着药包出门,心里踏实了——有这药调理着,师娘肯定能顺顺利利生下孩子。
傍晚的南锣巷95号四合院,烟囱里都冒起了青烟,混着饭菜的香味飘在胡同里。柱子推着自行车刚到院门口,就被几个街坊围住了。
“柱子回来啦?这自行车真亮堂!”
“听说你爸从保定回来了?啥时候请大家伙吃顿喜酒啊?”
“雨水,今天在学校得奖了没?婶子给你留了块糖。”
柱子笑着一一应着。如今的何家,在院里可是数一数二的体面人家——柱子在鸿宾楼当大厨,工资高;雨水学习好,是学校的三好学生;何大清虽然回来得晚,可也是正经工人出身,手里有技术,街坊们谁不高看一眼?
“都忙着做饭呢?快回去吧,别冻着。”柱子笑着摆摆手,推着车往里走。车轮碾过院里的石板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响,惊得趴在墙头上的黑猫“喵”地叫了一声,蹿没影了。
“柱哥儿!”一个清脆的声音喊住他,阎解放从前院跑了过来,这小子刚上初中,个头蹿得飞快,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校服,手里还攥着个弹弓。
“啥事?”柱子停下车,看着他跑得红扑扑的脸蛋。
阎解放凑近了,神秘兮兮地说:“柱哥儿,我爸让我问你,明儿有空不?三大爷家的煤球炉子坏了,想让你帮忙修修。”
柱子乐了:“你爸自己就是钳工,修个炉子还得找我?”三大爷阎埠贵最会算计,怕是想借修炉子的由头,跟自己套近乎,打听点挣钱的门路。
“我爸说你修的炉子省煤。”阎解放挠挠头,“他说柱哥儿你手巧,啥都会弄。”
柱子笑着点头:“行,明儿上午我过去看看。”邻里邻居的,这点忙不算啥。
他把自行车推进自家院子,何大清正蹲在煤炉前添煤,见他们回来,站起身:“回来了?饭快做好了,蒸的白面馒头,炒了个白菜炖粉条。”
“爸,师傅师娘请咱们周末去吃饭,师娘怀上了,是个小子。”柱子把药包递给爸,“这是给师娘抓的药,您明儿抽空送过去?”
何大清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笑:“怀上了?还是个小子?好!好啊!”他搓着手,眼里的光亮得很,“周末我一定去,跟你师傅好好喝两盅!”
看来,这大胖小子的消息,总算让他放下了那点不值钱的面子。柱子看着爸乐呵的样子,心里也松了口气——一家人,就该这样热热闹闹的,才像个家。
屋里的灯亮了,暖黄的光透过窗户照出来,映在院里的雪地上,泛着温柔的光。远处传来火车的鸣笛声,悠长而温暖,像是在为这寻常的日子,添了一笔安稳的注脚。